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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嘉銓文字之獄
博野尹少宰(會一),少孤貧,篤信程、朱。著有《君鑒》、《臣鑒》、《士鑒》、《女鑒》、《洛學》、《北學》諸編。其子嘉銓由舉人曆官藩司,擢京卿。乾隆四十六年休致,忽遣子齎奏為少宰請諡,並從祀孔子廟廷。高宗震怒,派英廉、袁守侗二大臣,檢查嘉銓所著各書,中有悖謬處。諭雲:“朋黨自古大患,皇考世宗禦製是論,為世道人心計,明切訓示。乃尹嘉銓竟有‘朋黨之說起,父師之教衰,君亦安能獨尊於上’之語。顛倒是非,顯悖聖諭。且又有‘為帝者師’之句,儼然師傅自居。無論君臣大義,不應如此妄語;即以學問論,內外臣工,各有公論,尹嘉銓堪為朕師傅否乎?昔韓愈雲:‘自度世無孔子,不當在弟子之列。’尹嘉銓將以朕為何如主也?又所著《名臣言行錄》,將本朝大臣如高士奇、高其位、蔣廷錫、鄂爾泰、張廷玉、史貽直,悉行臚列,以本朝之人,標榜當代人物,將來伊子孫恩怨即由此起。又伊在山東藩司任內,麵求賞戴花翎,敢於朕前肖述對伊妻言‘如不得賞,無顏相見’等語。彼時伊毫不知恥,而朕深鄙其人,實自此始也。至其托言夢中神人告以係孟子後身,當傳孔子之道。又朕製《古稀說》,而伊乃自號‘古稀老人’,且娶年逾五十之處女為妾。所行種種乖謬,正如少正卯言偽而辯,行僻而堅,所必誅者。伊從前經朕保全,休致回籍,本可終其餘年,乃惡積貫盈,自行敗露。此實天道昭彰,可為天下盜竊虛名、妄肆異議者戒。尹嘉銓著即處絞。”
請禁王漁洋、朱竹垞、查他山三家詩
乾隆丁未春,禮部尚書某摭掎王漁洋、朱竹垞、查他山三家詩,及吳薗次長短句內語疵,奏請毀禁。事下樞廷集議,請將《曝書亭集•壽李清》七言古詩一首,事在禁前,照例抽毀。其漁洋《秋柳》七律、他山《宮中草》絕句及園次詞,語意均無違礙,奏上報可。時管侍禦世銘方內直,實主其議也。見《韞山堂詩集注》。
沈歸愚詩獄
長州詩人沈歸愚,為葉橫山入室弟子,微時即名滿大江南北。高宗聞而慕之,乃以庶常召試,不數年遂躋八座,禮遇之隆,一時無兩。嚐告歸,上以所著詩十二本,令梁詩正委之改訂,頗多刪潤。迨歸愚疾歿,上命搜其遺詩讀之,則己平時所乞捉刀者鹹錄焉,心竊惡之。又聞其有《詠墨牡丹》詩雲:“奪朱非正色,異種也稱王。”遂以為是近誹謗也,使戮其屍。
徐述夔詩獄
揚州東台人徐述夔作《一柱樓》詩,多排斥滿語。其詠正德杯雲:“大明天子重相見,且把壺兒擱半邊。”後述夔已卒,東台縣令上其事,謂“壺兒”即“胡兒”也,亦含誹謗意。命剖棺戮屍,其孫食田等數人並解京正法,詩集悉銷毀。(按:述夔所著書,見於禁書目者七八種。)而藩司陶易、揚州府謝啟昆等悉置重典。此乾隆四十三年事也。
韋玉振文字之獄
乾隆四十三年,江蘇巡撫楊魁奏:“贛榆縣生員韋玉振,為其父刊刻行述,內有‘於佃戶之貧者赦不加息,並赦屢年積欠’之語,殊屬狂悖。經其叔韋昭告發,韋玉振應請照違製律杖一百,褫革衣頂。”又寶山縣職員範起鳳,呈控堂弟起鶚,存匿應繳違礙禁書,如《亭林》等集數種,請委員赴其家查搜。”旨:“韋玉振於行述家譜內,妄用‘赦’字、‘世表’二字,雖此外尚無悖逆之跡,究屬僭妄,非僅違製可比。且該犯身列宮牆,自應稍知文義,乃於‘赦’字、‘世表’字僭用不忌,自當治以僭妄之罪。今該撫僅照違製擬杖,未為允協;仍應照僭用例杖一百,徒三年。”
程明禋壽文之獄
程明禋,湖北孝感縣生員,至河南桐柏縣教書,十有餘年。乾隆四十六年三月,有富家鄭友清生日,戚生劉用廣等浼程撰文製幛祝壽。程因鄭友清本係楚人,在豫起家,又時值三月,文內敘有“紹芳聲於湖北,創大業於河南”,及“捧河中之劍,似為添籌”語句。鄭友清疑有違礙,用紅紙貼出。程聞怒甚,程門人生員楊殿才、胡高同、王學華,俱不服,令鄭友清之侄鄭萬青往程服禮,不從,拳毆鄭萬青右眼。楊殿才又以鄭友清係屬白丁,不應妄加評語,乃編造俚語,粘貼街市,為師泄忿。鄭友清即持幛向桐柏縣教諭黃懷玉呈首,懷玉通稟學撫兩院。撫臣富勒渾批飭南陽府提訊,於程寓所搜出久經飭禁之《留青新集》一部,又摘寫《後漢書•趙壹傳》內成語詩“文籍雖滿腹,不如一囊錢”二句,密加圈點。又於程友曹文邠家查出文昌錄一軸,同符咒解省。
撫臣、兩司等將程所作壽文狂悖之處,逐一指詰。程供:“上年二月,劉用廣向犯生說,他相好鄭友清原是湖北興國州人,移居河南桐柏,經營起家。三月初一是他生日,央犯生作文,與他祝壽,犯生應允。因想鄭友清從湖北到河南起家,故說‘紹芳聲於湖北,創大業於河南’,原引《易經》富有之謂大業,是讚頌他的。至‘捧河中之劍’二句,因係三月生日,故引用秦昭王上巳置酒事,是切時令的。至《趙壹傳》詩句,乃犯生庚子科回籍鄉試不中,心內牢騷不平,偶讀《趙壹傳》,觸起心事,隨手摘寫幾句,不敢有別的意思。”富詰以“汝何以獨取《趙壹傳》兩句詩,且批‘古今同慨’四字?況當今聖明在上,勤政愛民,臣民無不愛戴,汝怎混抄那‘不暖飽當今豐年’的成語。”程供:“犯生教書度日,那些有錢人都瞧犯生不起,心裏憤懣,故圈出‘文籍雖滿腹,不如一囊錢’二句,旁批‘古今同慨’四字。犯生科舉多次總不得中,埋怨主司去取不當,又以命運乖蹇,無由發跡,即使衣食充足,也不快活。故寫出‘鑽皮出毛羽,洗垢求癜痕’,‘不飽暖當今豐年’等句。”曹文邠供:“文昌錄符咒,是業師劉逢恕所寄,係伊父劉仁增遺存。言每遇作文,書符念咒,倍加敏捷。業師練習數次,並不效驗,所以回鄂未帶,留在犯生處有年。”
旋經富勒渾奏請:程明禋照大逆律淩遲處死;該犯胞弟程明珠,照律擬斬立決;其妻沈氏,同年十五歲以下三子二狗、三狗、五狗,及明珠子七兒,俱依律緣坐,給功臣家為奴。其門人楊殿才、王國華、胡高同等,事不幹己,輒寫帖辱罵,拳毆鄭萬青,均屬不合,俱照律褫革衣頂,杖八十。黃懷玉革職。
方國泰藏匿五世祖詩集之獄
乾隆四十七年五月初三日,內閣抄出安徽巡撫譚尚忠具奏歙縣生員方國泰藏匿伊祖方芬《濤浣亭》悖逆詩集一案。奉上諭:“譚尚忠奏已故歙縣貢生方芬所著《濤浣亭》逆詩,伊孫方國泰藏匿不報,請將方芬刨墳僇屍,方國泰照大逆知情隱諱擬斬立決等因,已批該部議奏。據稱查出方芬詩集內‘征衣淚積燕雲恨,林泉不共馬蹄新’,又‘亂剩有身隨俗隱,問誰壯誌足澄清’,又‘蒹葭欲白露華清,夢裏哀鴻聽轉明’等句,雖隱約其詞,有厭清思明之意,固屬狂妄;但不過書生遭遇兵火,流離轉徙,為不平之鳴,並無公然毀謗本朝也。方芬老於貢生,貧無聊賴,鬱不得誌,借詩牢騷則有之;況其人已死,朕不為已甚。若如此即坐以大逆之罪,則杜甫集中窮愁之語最多,即孟浩然亦有‘不才明主棄’之句,亦得概謂之大逆乎?從前查辦河南祝萬青家祠匾對,及湖南高治清所刻《滄浪鄉誌》,吹求字句,辦理太過,屢經降旨通諭各督撫,匆得拘文牽義,有意苛求,豈譚尚忠尚未之聞乎?即如徐述夔所著逆詞,狂悖顯然,亦因其詩有‘明朝期振翮,一舉去清都’之句,借朝夕之‘朝’,作朝代之‘朝’,且不言到清都,而言去清都,顯然有興明朝去本朝之意。其餘悖逆之句,不可枚舉,實為罪大惡極。是以提犯來京,命廷臣集訊,定以大逆不道之罪。此實因有逆詞足據,不可不辦也。此案著交刑部照此旨核擬具奏,如方芬集內或另有不法之句,不止如摺內所雲,該撫未經摘出,抑有不敢陳奏之語,並著該部查明,再行請旨核辦。”
旋刑部遵旨奏稱“方芬係本朝歲貢生,生於明天啟年間,歿於康熙二十九年,著有《易經補義》一部,《濤浣亭詩集》一本。又伊七世祖方有度著有《陛辭疏草》一本。方國泰於學臣考試時,將《陛辭疏草》、《易經補義》二書呈出,以為一家孝友,請匾獎勵。當經飭縣查出方芬《濤浣亭》詩內有‘征衣淚積’等句,語意狂妄。訊之方國泰,據雲《濤浣亭》係伊五世祖方芬所著,不知何時刊刻,存留在家,隻此一本。詩內悖謬之處,因是祖上所著,相隔百有餘年,實不能指出作詩本意。至所著‘避寇’諸句,幼時曾經祖父言及,康熙初年閩寇來攻徽州府城,一家逃避,官兵平複,始得回家。這避寇的話,想必指閩寇”等語。
臣查前奉諭旨:“凡收藏違礙悖逆之書者,俱令及早繳出,仍免治罪。前撫臣業已宣布,該犯讀書識字,既然將伊祖上所著之《陛辭疏草》、《易經補義》呈求請獎,而於《濤浣亭詩集》獨不呈出,其為有心存匿,已可概見。科以應得之罪,夫複何辭。惟如該撫所請,將方芬刨墳僇屍,方國泰斬決,辦理殊失持平。”查律載收存違禁之書者杖一百;又大逆知情不首者杖一百,流三千裏。此案除方芬久經物故、聖恩不加重罪外,方國泰應照律量減一等,杖一百,徒三年。至該撫奏稱“詩集版片,恐各屬蒐羅不盡。現在通飭實力查繳,並移谘各省一體詳查焚毀”等語,應如該撫所奏辦理。
曹禦史請寬文字之禁
清承有明糜爛之餘,入主中國。迨闖、獻已夷,宏光被虜,天下幾乎大定。明季遺臣義士,猶多樹獨立之幟,揮魯陽之戈,舍生殉義,力圖恢複者,視他代鼎革之際,尤為慘烈。康熙削平三藩,中原馴伏,然士大夫猶多以逸民自居,慨然存故國之思。康熙以天下初定,不得不以禮貌羅致之,故有博學鴻詞之舉。迨呂、曾文字獄興,法網漸密,文人往往以疑似影響之詞,橫受誅戮。至胡中藻獄興,株連無辜,備極慘酷。啟此獄後,而比附妖言、告訐詩文之事,紛然繼作。禦史曹一士特疏論之,謂:“比年以來,小人不識朝廷誅殛大憝之故,往往挾睚眥之怨,借影響之詞,攻訐詩書,指摘字句。有司見事生風,多方窮鞫,或致波累師生,株連親故,破家亡命,甚可憫也。臣愚以井田封建,不過迂儒之常談,不可以為生今反古;述懷詠史,不過詞人之習態,不可以為援古刺今。即有序跋偶遺紀年,亦或草茅一時失檢,非必果懷悖逆,敢於明布篇章。使以此類悉皆比附妖言,罪當不赦,將使天下告訐不休,士子以文為戒,殊非國家義以正法、仁以包蒙之意。”觀於此,則當時清庭之摧殘士氣,及官吏奉行過當,亦可見矣。
方靈皋《兩朝聖恩記》
方靈皋苞初為逆黨,隸旗籍十年,至康熙癸巳召試,撰湖南洞苗歸化碑文,命為蒙養齋校對官。雍正元年,出旗複原籍。乾隆七年,以侍講休致。先是戴名世獄,部議戴姓期服之親皆緣坐,方孝標族無論服未盡已盡罪皆斬。獄詞具於辛卯冬,五上五折本;至癸巳春章始下,悉免死,隸於漢軍。靈皋作《兩朝聖恩記》,以誌殊恩。
尹文端攝九印、阮文達攝六印
尹文端督兩江時,嚐一月間兼攝將軍、提督、巡撫、河漕、鹽政、上下兩江學政,九印彪列,簿書填委。而公判決恢然,猶與諸生論文課詩。見袁枚所作公《神道碑》。(按:袁文多誇誕,一月攝九印恐無是事;或數月中曾經遍攝,已絕無僅有之奇遇矣。)阮文達官粵時,以兩廣總督、兩廣鹽政、攝廣東巡撫、太平關稅務、廣東學政、粵海關稅務,時公適生孫,因名六印。見《弟子記》,及梁章钜《浪跡叢談》。二公皆青年科弟,白首耆英,儒雅風流,功勳赫奕;惟知人善任,用能措施裕如也。
吳湛山中丞一歲九遷
固始吳湛山中丞士功起家部屬,自乾隆丁醜暨戊寅僅一載,由楚臬而護楚撫,升陝藩,護陝撫,既調直藩,再調陝藩,再護陝撫,旋授閩撫,仍留陝撫,兼管陝藩。古所稱一歲九遷其官者,蔑或過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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