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一章

章節字數:3127  更新時間:10-09-09 13: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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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淩回到東宮,一夜輾轉反側。本想第二天便到小雅齋,讓他們幫著從側麵摸摸洛秋的底細,卻又終覺有些冒險,決定還是先自己打聽。

    他現在事情不多,不是寫字畫畫,便是看些閑書,偶爾修剪下芷竹苑中的花草。出門半月有餘,苑中花木又長了些許。

    蘇淩挽起袖子,將不成形的枝葉剪掉,顯出整潔的姿態來。

    “好在這苑中沒有多少樹,若似順侯府裏那般林木茂密,遮天蔽日的,豈不是要把人累死。”蘇淩笑道:“想來那洛秋到大燕來也不是太久,怎麼會有這般林木茂密的府邸?”

    胡貴伸了伸舌頭:“公子,要說這位順侯可真是有些邪乎。他現在的那所宅邸本是一位姓柳的富商所有,十八年前,這家人一百多口一夜之間死了個精光,官府無論怎麼查夜查不出原因,大夥都是這所宅子是鬧鬼了,自然也沒人敢去住。五年前,這位洛侯爺剛被封為侯爺,便向陛下要了這所宅邸,還移栽了更多的大樹進去,聽他家的下人說,裏麵被他一弄就更象是鬼宅,這些下人剛住進去時,還經常聽見怪叫,嚇得晚上連覺也睡不著。”

    胡貴畢竟是少年人,又天性好奇,說著說著便忘了形,手舞足蹈起來:“公子,奴才就是覺得奇怪,那個洛秋向來不跟任何人打交道,怎麼會跟公子你這麼合得來,還請你去他府裏,嘖嘖,這可真是怪了。”

    蘇淩正想打聽洛秋的事,當下不動聲色地接口道:“聽說順侯頗得大燕皇帝的寵愛?”

    胡貴撇撇嘴:“什麼寵愛,不過一個異國的男寵,還是亡了國的,聽宮裏的公公們說,還不是經常被打得鬼哭狼嚎,有一次被打得受不住了,竟然敢往床底下躲,結果被陛下拖出來,光著身子在瓷片上跪了兩天。”

    話音剛落,猛地想起蘇淩又何嚐不是一個異國的男寵,隻不過還沒有亡國而已。不由住了嘴,鬼鬼祟祟地瞟向蘇淩,卻見他神色自若,全然沒有留意一般:“如此說來,這位順侯到是個可憐人。”

    “可不是麼?”胡貴趕緊媚笑著接口,卻不敢再多說。

    蘇淩還想再問,見他低下頭去,也不好太著痕跡,隻得作罷。

    自從巡視歸來,宇文熠便是隔上三五日來一趟芷竹苑,偶爾也會說些朝中的事,讓蘇淩說說自己的意見。

    蘇淩總是深思熟慮後,向他提出自己的看法,每每頗有獨到之處,宇文熠對他便越發看重。另一方麵,蘇淩對兩人之間的情事似乎也不似先前般排斥,甚至偶爾還能與宇文熠一起得到歡娛。這令宇文熠十分欣喜,隻覺得自己對蘇淩的愛護恩寵總算打動了他,兩人的相處也開始融洽起來。

    吃過午飯,深秋的太陽暖洋洋地照在院中,斑駁陽光的從枝葉間投射而出,落下或大或小的圓形光斑。淡淡的風搖動花木,雖有了些婆娑的意蘊,卻毫無涼意。大燕難得有這樣軟綿綿的天氣,象極了聖京秋日的午後。

    胡貴著人搬出一張軟榻放在騰架下,蘇淩眯眼躺在上麵養神,不知不覺倦意襲來,竟然沉沉睡去。

    旁邊有什麼東西擠壓過來,蘇淩迷迷糊糊地往旁邊讓讓,卻忘了這裏不是床上,而隻是一張狹窄的軟榻,這一讓讓過了火,眼看就要滾到地上。

    猛然醒來,腰間已被一隻有力的臂膀牢牢箍住,從半空中來回了榻上。

    “本太子才不過三日未來,淩見到我便這般激動,莫非這便是所謂的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抑或是小別勝新婚?”

    蘇淩轉過身,宇文熠調侃的笑臉放大了貼在自己的鼻尖上,而自己整個人都被他擁在懷中。

    “殿下怎麼這麼早就來了?”

    “想你了不成麼?”宇文熠緊了緊胳膊,把頭藏進蘇淩的懷裏。一股淡淡的酒氣鑽進鼻孔,蘇淩不由皺皺眉,想要推開他,卻被他摟得更緊。

    這幾日宇文熠忙著收拾異己的同時,也大力打擊了囤積居奇的糧商,得到大量糧食,既安定了民心,也緩解了災情。

    由於這個原因,宇文熠對蘇淩越發地喜愛,不知不覺間,已視他為臂膀。加之前些日子,蘇淩舍身救了自己,這讓宇文熠覺得蘇淩雖說不表露,內心裏對自己也不是沒有情意。每每想到這裏,心情便格外舒暢。

    這日聽說蘇淩昨天在摘星樓與洛秋喝酒,忽然覺得有些不安,特意抽出時間來到芷竹苑問個究竟。

    “今天我把王正則給停職查辦了,同時把易勇也給停職查辦了。這樣一來,他們便不能說我是故意針對他們。”宇文熠吃吃地笑。王正則是李賢妃的表哥,也是李家的核心力量。易勇則是宇文熠的一個小妾的伯父,隻是個無足輕重的小官。

    “淩倒覺得,這種公平隻能是表麵的,堵堵李家的嘴倒也不無妨,對易剛最終必然得大大地袒護一番才是。”

    “這個我明白,好的位置首先得任人唯親,跟著我的兄弟若得不到額外的好處,以後誰還願給我賣命?”宇文熠笑道更加歡快:“你看著吧,易剛很快便會換個更好的位置,也算他受苦的補償。至於王正則麼,就說不清了。”

    蘇淩笑笑坐起來,宇文熠也跟著坐起,依舊維持著摟緊他腰的姿勢:“淩昨日出去了一整天,玩的可開心?”

    此言一出,蘇淩大驚。宇文熠會這樣問,自然不是心血來潮,想來自己出門,一直便被跟蹤著,自己竟然如此疏忽。

    “昨日去看了肖知漸殿下的新住處,回來時路,過摘星樓,上去喝了幾杯酒,不想竟然巧遇了順侯,便閑聊了一會。”蘇淩溫聲回應,宇文熠卻目光灼灼地看著他,不笑不怒。

    “果然是巧遇麼?果然是閑聊麼?”

    蘇淩腦海裏飛快閃過當時的場景——摘星樓頂層地方不大,跟蹤的人隻能呆在下一層;自己和洛秋說道要害言語時都刻意放低了嗓子,避免被外麵的侍者聽到,也就是是說,跟蹤自己的人是無論如何不會知道自己和洛秋究竟說了些什麼。想到這裏,心頓時放寬:“自然隻是閑聊,不然蘇淩還能做什麼?”

    宇文熠將嘴唇貼近他的耳朵,低聲念道:“登高遠望望故鄉,故鄉不見人斷腸。歸雁成行淚成雙,猶見落月空照梁。淩登樓而歌,淒惻悲涼,怎麼,本太子虧待你了麼,叫你這般傷悲?還有,什麼落月空照梁,原來在大夏還有故人讓淩念念不忘,這我倒還不知道,不知淩可否告知一二?”

    這話裏滿是酸意,蘇淩的心立刻放進肚裏,看來那跟蹤的人隻是聽到自己唱歌,並不知其他。

    “我離鄉已經十年,舊時的朋友也皆未得見,今日登高有些感慨罷了,到讓殿下取笑。要說那個順侯可真是個怪人,莫名其妙跑過來,又哭又笑,我還以為他喝多了。”

    宇文熠正是聽說蘇淩登樓而歌,更是放聲大哭,這才存了疑慮,聽他主動說起洛秋,反倒釋然:“你不要跟那個洛秋來往,那個人看上去溫順柔和,卻透著股子陰氣,讓人看之就不舒服。”

    蘇淩答應著,應答見回眸一笑,恰似日光透過琉璃,眼中頓時光彩閃動。他素來冷漠,此刻一笑猶如積雪消融春山初露,直要把宇文熠的魂魄都勾出。

    翻身將蘇淩壓下,宇文熠臉上滿是癡迷之色:“春花秋月,各具其美,竟能獨鍾於淩之一身,世間之事,卻是可以兩全的。”

    蘇淩被他壓在身下,初時一驚,待聽得這話不禁笑了起來:“蘇淩又醜又殘,哪裏象春花秋月了,殿下太過譽了。”他本想說殿下的眼睛長到哪裏去了,又覺得不妥。

    宇文熠不滿地輕輕在他唇上咬了咬,喃喃道:“不許頂嘴,我說是就是。”說話間手指撫過蘇淩的麵頰,勾畫出納星子般明亮的眼,寶劍般飛揚挺秀的眉:“我老是想,淩的臉若沒有這些疤痕,隻怕春花秋月也會為之失色吧!你說世上有沒有這樣的神醫妙手,能除去這些痕跡呢?”

    蘇淩臉上的疤痕已經十年,不獨獨損傷了他的容貌,更是宇文縱橫強加的恥辱刻痕。每一條傷痕對蘇淩來說都是一段不堪回首的慘烈記憶,卻是宇文縱橫洋洋自得的談資,不要說世上不會有這樣的神醫妙手,即便是有,宇文縱橫又如何能夠容許。恥辱和痛苦一起襲上心來,蘇淩不覺收起笑容,將臉轉向一側。

    宇文熠正自癡迷,未留意蘇淩心情的變化,見他轉過臉,隻道他是害羞了。輕笑一聲將手探入袍子的下擺,撫-摸著那殘缺:“還有這雙腿,如果沒有殘廢的話,又會是何等的修長誘-人。”說著彎腰將臉貼在蘇淩的小腿上摩挲:“若誰能見到淩雙腿齊全的模樣,熠願以萬金相酬。”

    蘇淩任他親昵,良久才輕歎一聲:“殿下說的什麼癡話,過去一切皆不可複回。如今淩已身心皆殘,人若飄萍,也隻有殿下不會嫌棄而已。”

    天際飄過一片雲朵,遮蔽了日光,投射在地上的光斑也悄悄不見。絲絲縷縷的風穿行在樹梢葉畔,掀動了榻上相擁的人的發絲與衣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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