瓔珞舞，誰堪憐

卷一 彼年豆蔻，心悅君兮  第十六章 花逝

章節字數：2735  更新時間：10-07-10 23:34

    二公主沒了。

    一路上，霍堪憐腦中一直回蕩著碧萱方才含淚低語的話，心裏像被什麼給狠狠碾過，一陣陣抽疼著，走的急了，好幾次差點絆倒，虧得碧萱在一旁連連拉著，才恍恍惚惚的到了清秋殿。

    今日的清秋殿與往日大不相同，不再是冷冷清清、無人問津的半空置著，那空庭廣地上連著屋門口的地方，立了好幾人，見到霍堪憐麵色慌亂的到來，俱是一愣。霍堪憐顧不上問話，推開幾人就朝屋內奔去。

    泛著清淡淡幽香的屋內，此時也站在不少人。霍寂暘，皇後，以及隨著皇後而來的惠妃，德妃，芙嬪都在一旁關注著床邊的動靜。霍堪憐進了屋，也不行禮，直直走到霍寂暘身邊，一拉他衣角，急切切的問，“二姐姐她……”

    霍寂暘低頭看他，一貫帶笑的眼裏此刻也被一股傷痛所漫，他抿了抿唇沒說話，隻是抬頭看向床榻。

    霍堪憐順著他的目光看去，一直埋頭檢驗著的仵作正好直起身來，回身向離的最近的皇後端了一禮，沉聲道，“二公主是服毒自盡的。”說著，攤開手心，將剛剛從枕邊拾起的一個青玉瓷瓶展現給大家。

    “玉容香？！”不知誰驚呼一聲，其他人的麵色皆是一變。

    說起這玉容香，宮中大概無人不知。玉容香是宮中所特備的毒藥，作用同鶴頂紅一樣，用來處死犯了錯的妃嬪。然，與鶴頂紅不同的是，以玉容香來賜死妃嬪，卻是對妃嬪的一種恩賜。隻因這玉容香可讓人無痛而去，而且死後麵貌如初，不會變化半分，這也便是玉容香得此名的原因。

    皇後看著仵作手裏的瓶子，美目裏深色暗轉。她眼睫抬了抬，聲音帶了一絲歎息，“確是自盡？”

    仵作一頓首，肯定道，“回皇後，確為自盡。”

    皇後微閉了眼，“好好的，為何如此……”停了會兒，招了招手，“按照宮裏規矩，給二公主處理後事。其他人……就都散了吧。”

    惠妃等人相互看了眼，掩不去眸中驚訝，剛準備先行離開，忽聽的霍堪憐在旁喃喃自語，“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惠妃瞥了她一眼，聲音溫柔卻語含犀利，“喲，聽說這些日子來，二公主和五公主格外親密。說來也怪，二公主回宮後一直好好的，怎的和五公主親近後，就自尋短見呢？”

    霍堪憐沉浸在不置信的悲痛中，沒有理會惠妃的話，惠妃也不停，繼續道，“莫不是五公主命中帶煞？記得當年樂夫人也是因生育而香消玉殞的。”

    提到樂夫人，霍堪憐驀地一眼掃去，剛要有所動作，卻被霍寂暘一把攔住。一旁的皇後見惠妃說的太過，淡淡提醒道，“惠妃若無事，還是先回去吧。”

    被皇後一語製止的惠妃輕蔑地丟了霍堪憐一眼，芙嬪見狀亦在後麵相拉，才將惠妃帶離了清秋殿。

    屋內歸於安靜，這才聽見盼煙壓抑地抽泣聲。皇後歎了口氣，對霍寂暘道，“暘兒，你和堪憐若舍不得，便多陪會吟素吧。”後麵的話她沒說出來，畢竟，這是最後一眼了。

    霍寂暘點點頭，握了握霍堪憐的肩膀，“兒臣知道，母後先去忙吧。”

    皇後目光在霍吟素身上停了片刻，抑抑輕歎，之後出門去安排後麵的事。

    屋內轉眼空出許多位置，入夏的風自窗外穿入，明明帶著溫度，拂在每個人臉上卻是一陣冰冷入骨。

    霍寂暘鬆了手，看著霍堪憐木然地挪向床前，終是偏過頭去，不忍再看。

    一步步，一步步來到床邊，霍堪憐低首凝視著霍吟素的麵容。依舊那般清淡，雙眼靜靜闔著，長睫安靜地停在那裏，唇邊甚至帶著一絲微笑，仿佛喚一聲就會睜開眼，對著她露出淡淡淺笑，“五妹來了啊。”

    霍堪憐咬著唇在邊上半蹲下來，雙手握住霍吟素一動不動的左手，入手隻覺得涼，無比的涼。她垂了眼，眼底泛起淚意，握住的手緊了又緊，都暖不了半分。

    眼眶一點點發熱，她知道霍吟素身體不好，雙手一直都是涼涼的，可是，卻沒有哪一次像現在這般冷，冷的刻進了骨髓，冷的渾身都在打顫。

    “二姐姐……”輕輕喚了聲，嗓子都是刺刺的疼。霍堪憐使勁眨著眼，欲落的淚又逼了回去，之後再出來，再回去，如此反複。

    耳邊傳來盼煙嗚嗚的抽泣聲，霍堪憐手上捏的骨節泛白，嘴裏一直喃喃念著，“二姐姐……二姐姐……二姐姐……”

    另一邊的霍寂暘再也聽不下去，上前兩步把霍堪憐從床邊拉起，摟在了懷裏，“二姐走了，堪憐，別再叫了……”

    霍堪憐額頭靠在霍寂暘的胸前，眼淚噴湧而出，被霍寂暘拉開的雙手又緊緊扯著他腰邊順滑的衣料，口裏顫顫問著，“二姐姐為什麼走了？為什麼會走？為什麼啊……？！”問著問著，又轉而絮絮念道，“她再也不會對我笑了，再也不會彈琴給我聽了，再也不會聽我亂七八糟的說話，再也不會專門給我留著好吃的果品，再也不會陪著我一個下午，再也不會讓我去摘池裏剛開的蓮花，再也不會任我胡亂發牢騷……再也不會了，再也不會了……我好不容易有了一個姐姐，好不容易啊……為什麼……為什麼……我——”最後一句話，斷在霍寂暘敲下去的手裏。

    他閉了閉眼，然後睜開，低頭看著被自己點了睡穴的霍堪憐，眼裏滿是疼惜，“碧萱，”他回身看著一直站在後麵的女子道，“麻煩你把堪憐帶回去，就讓她好好休息會兒吧。二姐的事，對她打擊太大了。”

    碧萱慢慢走過來，從霍寂暘懷裏接過霍堪憐，紅腫著眼應下了。

    這一覺，竟是到傍晚才醒過來。霍堪憐睜開眼，愣愣盯著帳頂半響，腦裏才慢慢回想起上午的事，心裏又是一陣刺痛席卷而來。

    她又仰麵躺了好一會兒，才坐起身子掀開簾下床，正巧碧萱推門進來，見她醒來，小心詢問，“公主睡了這麼久，該是餓了吧？”

    霍堪憐低頭盯著自己的鞋子，好一會兒，不忍拂碧萱的好意，便點了點頭。

    碧萱似是笑了下，“廚房裏剛剛弄了一些吃的，公主到外麵來吃點吧。”

    霍堪憐在碧萱的服侍下穿戴好，出了臥房，在外廳用了餐，之後便一直看著地板發呆。夕陽餘輝染在她眼睛裏，飄蕩在眼眸最表層。

    碧萱在旁陪著，忽然聽她問，“萱姐姐，三哥哥現在在哪兒？”

    碧萱愣了下，才答，“殿下可能在旈軒宮吧。”

    霍堪憐頷首起身，“我去找三哥哥，萱姐姐不用陪我了。”還沒等碧萱反應過來，人就跑了出去。

    去了旈軒宮，霍堪憐卻在門口踟躕了。她來找霍寂暘，並不是為了他算點她睡穴的事，隻是因為，她內心深處對霍吟素的死太多不解和懷疑，她直覺地覺得霍寂暘清楚，想來向他問個明白，可是到了門口，也不知待會該如何開口了。

    遲疑間，視線裏走來一個高/挺的身影，步履有些惶急。她仔細辨認了下，竟是左將軍肖曠。霍堪憐皺皺眉，都快晚上了，他找三哥哥作甚？

    心裏想著，腳下也不自覺的跟了過去。看著他進了殿門，但不是去的霍寂暘往常處理公務的地方，而是後院那片茂密的竹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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