瓔珞舞，誰堪憐

卷一 彼年豆蔻，心悅君兮  第六章 夜約

章節字數：2285  更新時間：10-07-10 22:25

    霍堪憐在旈軒宮一呆便至傍晚，正好要到晚膳時間，便被留下來同霍寂暘一起用飯。

    說來，霍堪憐也算是跟著霍寂暘一起長大的，兩人的口味便也頗為相似。因而霍堪憐最喜歡的便是旈軒宮的吃食，無論菜肴點心都極和她胃口，隻要霍寂暘在宮中又不怎麼忙的時候，她都會想方設法的跑來，還美名曰“覓香而來”。

    可今日，霍寂暘看著她以平常兩倍的速度吃著飯菜，也不像往常那樣時不時誇一句，隻悶頭一個勁吃，不禁奇道，“你今兒怎麼了？飯菜不合胃口麼？”

    霍堪憐頭也不抬道，“唔……沒有。”

    “那是為何吃這麼急？這裏又沒有誰和你搶。”

    這次，霍堪憐倒是抬頭看了他一眼，笑，“有事呢。”

    “嗯？你能有什麼事？”霍寂暘放下銀箸，眼光示意了一下，旁邊便有侍女上前為他盛上半碗銀耳羹湯。

    霍堪憐眼角挑了挑，“女兒家的事，三哥哥也要問麼？”不待對方回答，便把湯匙一放，起身喚來碧萱，又偏頭對霍寂暘嘻嘻一笑，“三哥哥這兒的東西還是一如既往的好吃呢。我吃飽了，先走了哦。”

    霍寂暘笑著點點頭，看那一綠一粉兩個身影漸漸出了門，眼光掃了桌上飯菜一眼，吩咐道，“五公主明日大概還會來，就還是這些菜吧。”

    一旁的侍從知他說的是明日晚膳，便答了一聲，應下了。

    進入春日後，天便一日比一日暗的晚，那黃昏之景半掩半亮，天邊還有暈紅晚霞，暖日不見，卻淡光滿霞，煞是好看。

    霍堪憐帶著碧萱出了門，仰頭望了天空，似是思索了片刻，轉身對碧萱道，“萱姐姐，我現在很有點乏，待會回去後，我便早點沐浴睡覺，可好？”

    碧萱恬靜而笑，“公主今日在殿下這一呆就是一個下午，當然累了。回去後我便讓芷荷為公主準備熱水沐浴，早點休息便是。”

    霍堪憐滿意地笑了笑，拉著她就往回走。漫天霞光在她們身後鋪展開來，像薄霧藹藹一點點拉蓋在宮廷裏。

    晚風習習，皎月如鉤，星點四散置於墨色幕布之上，淡淡微光。

    霍堪憐揉了揉濕濕的頭發走進房間，碧萱幾人便把她拉至鏡前坐下，用毛巾細細為她揉著頭發，待至將幹之際，便被她給嬉笑著“趕”了出去。待她們走後，她便迅速取出一件外衫穿好，又從梳妝奩裏抓了一隻頭簪把頭發挽了起來，隨後吹熄了燈，仔細聽了聽外麵的動靜，才推開窗，輕手輕腳地跳了出去。

    外麵比之室內要涼上一些，霍堪憐心裏惦記著約定，又怕時間來不及，遂是一路小跑而去，路上又是幾番曲折，到達舜華殿的時候，額上已經布了薄薄的一層汗。

    不知道是路上跑過的原因，還是其他，此時的霍堪憐站在門口，心裏一陣陣的跳，好半天才漸漸回歸正常，又一想那白衣清俊的男子，推門的手竟忽的一抖。心裏暗道，司洛說過他一直在這，這個時候一定在的，會在的。

    一邊想著，一邊推門進入。依然是滿目荒草，殘牆骸壁，然今日沒有笛聲婉轉，四周便靜的出奇，草叢中那夜蟲細小窸窣聲也變得大聲而清晰起來。

    她一步一步的走到石桌石凳那裏，眼光四處遊蕩，口裏也小聲喚到，“司洛？你在這裏麼？”

    半響無聲，霍堪憐心裏感到一陣失落，默默地在昨晚的石凳上坐下，呆呆望著腳下雜草出神。

    “公主今日似比昨晚來的早呢。”

    低低的聲音，如一陣涼風輕吹過耳。霍堪憐急忙回頭，月光之下，還是那白衣飄然，恰似謫仙，一抹淡淡的笑，掛在彎起的嘴角上。

    霍堪憐看了他好一會，才想起來說話，“我……我還以為你今天不來呢。”

    司洛含笑看著她，“我說過，一直都在這裏的。”

    霍堪憐聽完，也不知道為何，重重點頭“嗯”了一聲，心情大好。

    月光淡淡如水，籠罩在司洛周身，霍堪憐看去，忽然覺得他周身似乎都在發著淡淡的光，那般透明而不真實，讓她想伸出手去觸摸一下，而她也真的這麼做了。

    “公主？”當霍堪憐的手就要碰到他時，司洛卻輕輕喚了她一聲。她一驚，抬頭觸及他如夜目光，當下連忙收回手，嘿嘿幹笑了下以掩飾剛才的失態。

    司洛似不在意，向她走近了一點，低頭笑問，“公主想好學什麼了麼？”

    霍堪憐看著他的眼睛，那裏麵似乎有碎碎的星光，點點照亮在她眼底。她聽見心底蕩了一下，微微錯開眼笑道，“我又不叫公主啦。”停了停，道，“我叫霍堪憐，你可以叫我堪憐。”

    司洛側眼沉吟了會兒，而後目蘊一笑，“堪憐，你想學什麼呢？”

    堪憐堪憐，雖被很多人這樣叫過，卻沒有一個如這一聲讓她心頭忽而一跳。輕輕的兩個字，像水滴般濺落在心池湖麵，淺淺漣漪便跟著蕩了開。

    她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覺，而她也本該對這種陌生感到害怕，卻不知為何對著他，對著這隻見過一麵的男子，竟覺得帶了一絲絲甜。

    天邊弦月亮了幾分，星光也像受到了感染，點點更為璀璨。映在霍堪憐的眼睛裏，閃亮了幾分。

    “我想學這個。”

    司洛低頭看向她手指的，正是那隻一直握在手裏的玉笛。白玉修長，尾端係著一個紅色盤長結。他眼底微微一波，帶著唇角似也抿緊了一分，“你想學笛子？”

    “嗯。”回答的毫不猶豫。

    “為何？”

    “因為我是聽見你的笛聲才遇見你的嘛。好好聽的。”霍堪憐眨眨眼，如實答道。

    手下握緊一分，司洛抬眼看她，麵上仍是溫溫的笑，“好，我教你。但是——”

    霍堪憐聽他答應本是很高興，又聽得一個“但是”，忙問，“但是什麼？”

    “你要記得自己備一支笛子，不然，我怎麼教？”

    霍堪憐“哦”了聲，疑惑道，“你不是有笛子麼？”

    司洛卻背了手，將玉笛置於身後，“這笛子可不能給你。不過……如果你合適的話，我自不會留。”

    霍堪憐思索了半天，以為是說她現在還未學到家，不能吹奏那隻笛子，便也彎眼對著司洛嘻嘻一笑，道，“別小看我哦，總有一天我會合適的。”

    司洛知她誤會，卻也隻是挑唇笑笑，沒有過多解釋。而後抬起手，將笛子橫在唇邊，輕輕吹奏起來。

    夜色幽涼，伴著笛音婉轉清揚，輕輕縈繞兩人身邊。霍堪憐本是認真聽著笛音，卻在一側首後看著司洛出了神。

    那時涼夜如水，那時輕笑相伴，而那時的兩人，卻都沒想到，隻不過輕笑而言的一句話，竟在時間輾轉許久以後，一語成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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