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7219 更新時間：14-01-22 01:13
墨染蒼穹，北降天雷，千裏之地盡化赤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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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明幾淨的房間內，盤膝而坐的少年睜開眼睛，緩緩吐出一口氣，從持續一個星期的入定中清醒過來，隨即他立刻輕盈地躍起，仔細檢查散布在四周的各種陷阱結界。他的動作帶著明顯的遲滯，等完成確認工作，他麵容上已顯出些許青白，有些脫力地靠著牆壁坐倒在地上。
君滄溟是太心急了，在世俗界待了快一年，他已經習慣了這個位麵稀薄渾濁的靈氣，可想而知身處靈氣充沛的靈修者聯盟時這個修煉狂會如何瘋狂。可他忘了自己士級修為的承受力，按照以往尊位強者的心態進入潛修……後果自然是肉身到達極限，被迫中止修煉，那些積累的負麵狀態全部爆發出來，就是君滄溟也隻能認命倒下。
不過，付出總是有回報的，如果望月落非在這裏，就會發現前幾天初入士級靈力虛浮的君滄溟已經卡在突破師級的當口。這個速度很正常，君滄溟的情況不同於尋常靈修者，曾為尊位強者的底子擺在那裏，如果有充裕靈氣和時間來修煉，他有把握說五年之內必破宗級、十年之內可再次衝擊尊位。然而他不能停留，有更重要的事情等待著他。
思及此，君滄溟眼裏閃過一絲遺憾，然後有被興味取代。
不能停留在靈修界的確很可惜，但世俗界裏藏著他更感興趣的事情。借著這幾日空閑，他將所知的信息再次梳理一遍，被這些線索挑起了十二萬分的好奇，尤其是對君家。據他所知君家是個世俗界家族，家族嫡係成員，家主、眼部長、刃部長和多位長老都是沒有修煉過的普通人，但卻與靈修界有千絲萬縷糾纏，而他所奪舍的這個軀體也帶著重重迷霧。在十五年前左右，現任家主與幻生望月嫡長女互相愛慕，但因為某個原因不能成婚，如果他的判斷無誤，這個原因就是正主，但他得到的信息還是太少，看不出正主身上有什麼秘密，竟能讓多方勢力對他小心忌憚，甚至企圖殺之以除後患。還有望月……伊溟寒姓伊，但他是大聯邦最後一個望月嫡係血裔，這個位麵的幻生望月又與他的母族有什麼聯係？思索間那種仿佛一切都是有人刻意布置的詭異感覺再次浮上心間。
鈴鈴……
悅耳的鈴聲打斷了君滄溟的思緒，他揚眉望去，隻見窗邊一串風鈴無風搖曳，發出清脆的聲響，顯然不是普通擺設。君滄溟試探地彈出一道靈力，那風鈴立刻停止擺動，同時一道稍顯冰冷的女聲響起。
“修士先生，有您的留言，請問是否讀取。”
“是。”君滄溟答道，隨即又有聲音傳來，不過這一次是個清冷悅耳的男聲，“滄溟，結束修煉了嗎？聽到留言盡快回複我。”
望月落非？
這時君滄溟也已經收攏好體內散亂的靈力，走過去用靈力一探，發現這風鈴是個法器，想來是配給房客通訊用的，他想了想，給望月落非發去自己安好的消息，看著窗外的風景不知道該做些什麼好。
君滄溟現在身處靈修者聯盟，自兩堂引發靈修界廣泛關注的審議會結束後，他除了去君家晃了一圈，就老老實實地待在這裏半步不出。靈修者聯盟是靈修界中最有話語權的勢力，麾下的每個分部都發展成靈修者聚集地，引來很多小勢力的依附，連一些在靈修界頗有名氣的宗派、家族也在聯盟分部設下常駐點，有些善於經營的勢力更與聯盟合作營利，比如說遊走兩界邊緣的勢力‘人間繁華’，就以會館生意在兩界揚名。君滄溟住的正是這家的房間，裝飾簡潔大方不失精致到還是其次，重點是一個星期來靈氣從未短缺，這一點現在讓君滄溟非常苦悶——誰叫他以低階修士之身用高階修士的辦法修煉，此時肉身已經到了吸納極限，再吞不下靈氣了，隻能看著眼饞。
折磨，太折磨！
君滄溟鬱鬱地取出那張靈修界身份證把玩，晶卡在他五指間翻飛，殘影一會兒勾勒成蓮形，一會兒又呈旋渦狀。也許是接觸到他指尖殘餘的靈力，那張晶卡泛起微弱光芒，君滄溟覺得有趣，輸入了一些靈力進去，隻見卡片脫離他手指懸浮起來，其上的光芒轉熾，在空中形成虛影。
——修士101117008，靈修者聯盟歡迎你。
——初次登錄，請填寫相關信息。
這毫無疑問就是靈修界的交流平台了，這種全民通用平台君滄溟還是伊溟寒的時候沒少用過，很順利地完成流程，隻是在給自己取代號的時候遇到了點麻煩。他很訝異地發現自己的名字‘伊溟寒’竟顯示‘已被使用’，而‘望月溟寒’則顯示‘涉及敏感詞彙不得使用’……不耐煩之下，他輸入‘殺生之伊溟寒’，終於成功注冊。
這個平台的使用方式非常簡單，全靈力操作，可能固化了‘虛假視線’符文，隻有使用者本人能看到。君滄溟隨意瀏覽了一圈，最大的收獲是知道今天有一個拍賣會，因為他們的廣告轟炸實在太可怕了。
“東青堂？”君滄溟念了一遍拍賣會地點，思量了片刻，這麼多天來第一次踏出房門，按著記憶向傳送陣走去。東華分部是中土最大的靈修者聚集地，每日在這落腳的修士數以萬計，在別的地方簡直難以想象，如此可觀的人流量，又有聯盟高手坐鎮，東華毫無疑問地成為各色靈修者修煉落腳交易避禍的最佳選擇。不隻是正道人士，連一些手上比較幹淨未被通緝的邪道人士，甚至非人修士也常常踏足，隻要不越界，聯盟都持放任態度。因此諸如拍賣會、武鬥會之類的盛事很多都選在聯盟舉辦——當然，是要錢的，如果承辦方需要聯盟插手的話，抽一成手續費不二價，記住是所有收入。
從外觀上來看，東華占地麵積並不算太大，但多年來被各種擅長空間係法術的靈修者修修補補，容量已經達到一個相當可怕的地步，如果沒有沿途設下的短距離傳送點，光是跑上跑下就可以累死普通人。而傳送陣路線彼此交錯構成一個龐大的網路，不事先看好路線圖根本走不出去，不過這個難不住君滄溟，大聯邦黑暗年代最浩大的公共工程、有星際血管之稱的符文傳送陣就是他一手設計的，於是這貨很快找出最短路線，一路傳送過去。當他沐浴著陣法光芒而出時，迎麵而來的就是數不盡的攤位和人群，說話聲、談笑聲和叫罵聲此起彼伏。
君滄溟沒有直接傳送到‘冬青堂’站，因為從距離上看這個站點離冬青堂真心好遠，而且就他在各大傳送陣聽到的交談，百分之五十都是關於這場拍賣會，說不準冬青堂傳送站點已經被擠癱瘓了。作為一個在校期間選擇符文作為主修課程之一的優等生，君滄溟一想到那後果就十分同情那些靈修者——傻瓜，難道不知道傳送陣也是有人數上限的嗎！像聯盟內部的近距離傳送，同一時間人數最多是百把人，就算你進了傳送陣，在前邊的人到站之前，你都隻能在折疊空間裏飄來飄去……
慘，慘不忍睹！
相比起來，君滄溟選的這個站點不但距離更接近冬青堂——隻有幾步路，而且在傳送陣顯示屏上使用人數是代表‘人流稀少’的藍色，而不是某些站點‘人流爆滿’的紅色，唯一不太好的就是這個站點位於自由交易區。自由交易區，顧名思義，就是不被聯盟承認的交易地點，一切買賣行為全憑自願，除了不得動武以外聯盟不作任何幹涉，哪怕是交易違禁物品，隻要不被守衛者當場逮到都是可以的。所以……這也是三教九流人士密集的地方，要買賣尋常物品去拍賣會和正規商店，可交易‘好東西’還是到自由交易區得好，這也是靈修者心照不宣的一點。
君滄溟走出傳送陣站點，抖了抖鼻尖，表情頓時不那麼好，黑暗陣營的家夥多半具有敏銳的五感，這個交易區各種氣味獨特的物品混在一起，對嗅覺靈敏的魔類來說簡直是折磨。他忍不住捂住鼻子，試圖用寬大的袖袍阻攔那些或辛辣或酸澀的氣味。可袖子剛一舉起，他立刻輕盈地向旁邊一閃，正好躲過後方一道勁風。
“小子，別擋著路。”隻見一個同樣剛從傳送陣裏走出來的男人眼神冷漠，身上的靈力波動被壓製得近乎於無，但仍然帶著一絲迥異於正道修士的濁意，更奇怪的是這個人的麵容似乎籠著一層薄紗，叫人分辨不出他的長相。
君滄溟抿了抿唇，不自覺地肌肉緊繃，靈力在指尖流動，隨時可以破體而出——自由交易區的傳送陣設在角落，空間非常寬敞，走出來時他還特意旁邊多走了幾步，怎麼會擋住別人的路？他此刻早就換上普通修士的著裝，絲毫不起眼，如果這樣都能被人盯上，隻能說明對方是刻意針對他！
還沒等君滄溟做出下一步反應，一隻手搭在他肩上，輕柔地將他扯了過去，同時一股凜冽森寒的靈力波動在四周彌漫開來。
“邪修……滾開。”
望月落非精致秀美的麵容在兜帽下半隱半現，翡翠色的眼眸散發著淡淡的殺意，周身外溢的半實質化水係靈力威懾力十足。那對麵的男人立刻後退一步踏入傳送陣，瞬間消失在原地。
“怎麼到這裏來了，收到你的留言我就趕了過來，沒想到還是遲了一步。”望月落非略略皺起眉頭，有些擔憂地說，“現在正是局勢最亂的時刻，你最好不要離我太遠。”
“發生了什麼事？”君滄溟問道，臉色冰冷。
“還不是逐日，他們把你的身份挑開，急著拉幫手，這些天動作更大了。”望月落非冷笑，“沒想到連邪修也想來分一杯羹，當真是膽大包天，我隻恨這裏是聯盟，不能一開殺戒。”
邪修？君滄溟心裏疑惑，能夠讓正道魁首不擇手段、邪修冒險潛入正道大本營，正主身上到底藏著什麼秘密，明明他人生的前十三年平凡而壓抑，根本與光怪陸離的靈修界不沾邊……他試探道，“我的身份很讓人忌憚嗎？是混血……亦或是別的什麼？”
“……與其叫別人告訴你，還不如我來說，免得那些荒誕不經的傳言汙了你的耳。”望月落非沉沉地看著他，歎了口氣，“禁忌之子的傳說……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
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開始，一個預言在靈修界核心圈子裏廣為流傳。傳言道這個預言是三百年前靈修文明最為輝煌的年代由一位大能者做出，關係著整個靈修界的命途，這些年一直被頂尖層次的靈修勢力共同保管。但隨著時間流逝，靈修界動蕩起伏，不少勢力起起落落甚至失卻當年榮光，這個預言中一些片段因此泄露，其中最著名的就是那句‘其生，曜日當空，墨染蒼穹，北降天雷，千裏之地盡化赤土’。靈修者都能看得出來，這裏暗示的是一個與特殊天象相伴降生的人。世俗界曆史裏很多名人出生時都不同凡響，但這隻能說是一種巧合，不能以此判斷人的命運，但在靈修界很多天賦異稟的靈修者降生時就能牽引天地靈氣形成特殊現象，這種現象被稱為伴生天象，往往帶有一點預言色彩。
曜日，指的是光明力量極端活躍的某個特殊日子，曜日當空，是說那一日正午時分正氣最盛的時刻，墨染蒼穹不是指日食，而是說黑暗力量實質化遮蔽天日，北降天雷講的並非雷電天氣而是空間裂縫引發雷雲風暴，千裏之地盡化赤土則是大範圍內水係靈氣被抽幹。曜日當空之時墨染蒼穹，那是要多麼恐怖的魔物降世才能引發的啊！
沒有任何一本古籍記載了做出這個預言的人，但很多珍貴宗卷裏都隱晦提及過這個預言，用詞均怪誕近乎恐怖，其言語焉不詳，隻能肯定預言中與恐怖天象伴生的孩子會帶來巨大的變數，稍一行差踏錯便是生靈塗炭流血漂櫓。關於這一點，所有古籍一致用四個字闡述——命照天下。
這個預言鬧得幻生幾乎要分崩離析，隻因為那個被刻畫得仿若魔鬼的孩子，將會在兩百五十年後生於幻生，預言裏他會降臨在最純淨的血裔上，然後注定背叛自己的血統。
幻生有一套古怪的通婚規則，族中子弟從不與外界聯姻，而且每隔一段時間，三脈都會互相娶嫁，由執掌重光閣的司禮長老安排。當今幻生共主、望月族長的妻子便出身落星，再往上，還曾有過與逐日一脈的聯姻。從來沒有人反駁重光閣的安排，從來沒有人質疑司禮長老的決定，從來……沒有人深思這麼做的原因，包括望月落非，這種規矩已經刻入每個幻生子弟的骨血裏，成為一種天經地義的常理，直到——他意外得知那件事。
不斷混雜三脈之血，是為了得到最接近初始的純粹血脈。
這是個在望月落非看來荒誕無比的‘真理’，順著這根線索尋下去，他發現更加恐怖的事情。當年望月涵煙並不是一時心血來潮前往世俗界，她是個純粹無比的劍修，劍心通明，怎會隨意踏入世俗、甚至與世俗人士交往過密？這是個安排好的局，落星一脈占卜奇術可知福禍生死，那布局人正是利用此技窺知了望月涵煙的姻緣，引著她一路東去，落入既定的死局。因為她姓望月，身上同時流著三脈的鮮血，並且是這多年來血統融合最成功的一個，她的後代是‘命定純血’的幾率非常高。為了阻攔她孕育純血後裔，唯一的辦法是混雜她後代的血脈，隻要望月涵煙與非靈修者相戀，便無法將血脈傳承下去。這一個局，無數線索指向逐日。而逐日這麼做，隻為了斬斷那個既定的命數，阻止禁忌之子降生。望月蒼淵身為嫡血後裔，生平無過，卻被冠以禁忌之子一稱，流落世俗界，正是因為他的伴生天象完全符合預言中的說法。他隻有一半望月之血，可奇異的是……他的血統像是被提純了，血液裏蘊含的天生靈氣非常濃厚，而且，落星大長老為他批下的命字正是‘天下’。
奇異天象、純血、天下為命，換而言之，望月蒼淵最可能是預言裏注定‘墮而成魔’的‘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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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賣會到中午才散場，冬青堂開放了所有出口，人流仍然十分阻塞，兩個披著鬥篷的身影夾雜在人流中，沒有引起絲毫關注。
“不要把那些荒謬的東西放在心上。”望月落非道，鬥篷遮去了他半張臉，但看起來依然精致得不似真人。
君滄溟同樣穿著鬥篷，但沒拉上兜帽，秀美麵容上帶著點兒興奮，兩手正在把玩這一個小巧的地火丹爐，聞言道，“我從來不信預言。”
在望月落非回答前，他又補充了一句，“因為我不信命。”
被這句話深深地噎到的望月落非隻能說，“……咳，這種小勢力聯合舉辦的拍賣會不會有特別好的貨色，而且競價方式糟糕，如果你再待一段時間，就能趕上人間繁華主持的拍賣會，那裏東西才多。”
望月落非說的不錯，小勢力的能力不強，就算聯合起來也沒什麼看頭，所以注定他們的會場上不會出現極品，而是以拍賣物‘多’、‘雜’、‘未知’稱著，頗有幾分博運氣的色彩，某個靈修者花幾個靈石買了點雜貨結果發現雜貨裏有珍稀寶石的事情偶有發生，因此吸引大票修士。而所謂競價方式糟糕，就是說這種拍賣會為了吸引眼球、炒熱氣氛，是不對修士身份進行保密處理的，誰花了多少錢買了什麼東西都是公開的，竟也惹來不少熱衷炫富的敗家子追捧，導致很多正規拍賣場效仿這種競價方式。而人間繁華則不同，之前說過這是個遊走在兩界邊緣的勢力，兩方都吃得開，信譽非常好，他們舉辦的拍賣會必然是安全性和品質都有保證的，特別是舉辦時間不定的‘仙品拍賣會’，一旦舉辦連歐美地區的異能者、非人修士妖魔都要蜂擁而至。
“真可惜。”君滄溟麵上浮現出明顯的遺憾，“恐怕我是等不到了。”
“我不明白為什麼你堅持回去，在靈修界不好嗎？”望月落非道，“這裏靈氣充足、物資豐富，我還可以帶你去各種險地磨練，你的成長肯定會比在世俗界快。君家不是什麼清淨地，君冷邪那種天性冷血的人也絕不會照顧你。”
“你不懂。”君滄溟嗤笑一聲，幹脆地打斷他，“十個月前，我和聞人家聞人藍、瑪莎拉蒂家克裏斯蒂安發生衝突，身受重傷，總部秉著公事公辦的態度將我送往東方醫院，我掙紮在生死線上，聽到第一句來自總部的話是霜無主事說的‘死了再通知我’……而從頭到尾，我的血親們一個都沒有來探望我……然後我就被驅逐了，傷還未好全就被霜無主事從醫院裏硬帶出來，隻穿著病服和拖鞋，被所有人恥笑。”
“我親眼看著他們表決，當驅逐我的議案通過時，所有人都歡呼大笑，好像過節一樣。那時我突然覺得君滄溟真可憐。”
“你不懂。”君滄溟笑著重複了一遍，“我很感謝你能在我危難之時伸出援手，也很想快點修煉進階，不過有些事情……是我必須去麵對的。”
“我要拿回屬於我的東西，他們毀掉我僅有的尊嚴，那麼我要讓他們失去最看重的榮譽。”
少年的聲音輕柔緩慢，但每個字都仿佛淬了毒，充滿扭曲和怨恨，這一刻說話的人不是君滄溟而是正主，他借著君滄溟的口，再一次發出複仇的宣言。
“仇恨是最汙穢的情緒，吞噬你的理智、啃食你的良知、玷汙你的靈魂，讓你變成除了複仇再無目標的瘋子。”望月落非握住君滄溟的手腕，“我知道你有自己的想法，但我不希望你傷害自己。”
君滄溟第一次認真地凝視銀發青年，“如果你早一點出現就好了。”
——如果你早一點出現，正主就不會在仇恨裏扭曲了本性，他不是我，天生為惡，他本性裏向往著溫暖和安寧，經不起太多風浪。
望月落非卻以為君滄溟想到在君家的生活，眼底立刻湧現出怒火，“不要跟那些人一般見識，君家背信棄義，我定不放過他們。”
“不用說這個了。”人都沒了，何必。君滄溟揮了揮手裏的地火丹爐，“謝謝你送我這個，它對我來說很有用。”
“不值什麼靈石的小玩意罷了。”望月落非有些赧然，“隻是黃色品質，你先拿著玩，等我找到品質好的再給你。”
君滄溟笑了笑，伸手解開扣帶，將除下的鬥篷放進儲物手鏈裏，露出一身利落的打扮。他拍拍望月落非的手臂，越過青年逆著人流向前走去，脊背挺直，步伐堅定，在望月落非眼裏與十多年前的少女重合。他在母親腹中時受到火毒侵蝕，生來孱弱不堪，一年裏有四個月必須住在冰雪洞窟裏才能維持性命，在十二歲以前他從未參與過族裏的慶典，因為炎熱的夏季會讓他氣血浮躁，但那個性格堅毅的少女，每每在族人狂歡之時偷偷來陪伴他。那冰雪洞窟是那麼高、那麼險，隻有一根鐵索連接兩處陡崖，每當少女負劍行走於其上時，他總嚇得心驚膽戰，連驚叫也不敢發出，生怕胞姐會不慎摔落山崖，而少女總在走到一半的時候衝他揚眉微笑，汗水順著她的臉頰不住滑落。
“姐姐……”望月落非喃喃念道，表情似哭似笑。
他有很多疑問沒有吐露，比如君滄溟的主修功法是什麼、是從何人處學得，他那一身相較年齡來說近乎可怖的精神力又是怎樣修習來的……望月落非在此之前從未相信過幻生血統論和所謂的預言，可當他親眼看見昔年有著金蓮額紋的嬰兒長成冷漠聰慧的少年，他忽然就不那麼確定了。
——我從來不信預言。
——因為我不信命。
少年的聲音在心中響起，然後被一個滿含憤怒的女聲取代。
——預言？我從不信預言，如果你們要殺他，便先殺我！
——就算他將來會成魔，也是我的孩子！
“姐姐……”
“魔嗎？相比如今那些令人作嘔的正道，魔也許還不至於更惡心。”
銀發青年轉身，消失在人潮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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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世卷結束，共四十章，湊整數。
作品相關-劇情人物已更新。
第四版開頭都是新的，不過之後就是第二版曾出現過的銀華主線咳，修改幅度比較大。為了保留舊版人物我都要愁白頭發了，比如司馬流風這貨，第一版出場，無論背景設定還是人物本身都充滿狗血，（我不會告訴你第一版的司馬流風是望月夢如的未婚夫，承諾來救她卻沒有做到，後來喜歡上一個男的，最後被伊溟寒一刀砍死。）可刪掉這個人物……我覺得書就不是我那本書了，我還不如重寫一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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