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魔與帝君

第一卷 惡魔臨世  大聯邦

章節字數：7763  更新時間：13-05-18 14: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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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殺生王是個牛掰又悲催的二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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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元2012年的藍星，以特大地震和火山爆發為主的第一次大災難向人類宣告末日到來。經不完全統計，第一次大災難將藍星人口從一百億直接降為八十億，但是這隻是開始。十年後，以各種傳染病為主的第二次大災難爆發，人口銳減為五十億。又五年，最嚴重的第三次大災難爆發了，冰川融化的速度上漲到一個驚人的數字，臨海國家和城市麵臨被淹沒的危險。

    三次大災難後，藍星，人類的母星，進入生命倒計時。得知一切已經無法挽回的人類完全放棄了他們的母星，榨幹這顆可憐星球的最後一絲資源，締造了毀滅前的輝煌。這段最後的輝煌被後世稱為末日年代。在這段時期全球處於混亂狀態，政府的作用幾乎全部喪失。國家、國界、城市……原來的一切都被重新編排，最後地球上隻留下三方勢力，以黃種人為主的華夏區、以白種人為主的和平區和以黑種人為主的尼安區。

    規則和法律在災難麵前粉碎，階級卻沒有，所以三方勢力聯手之下，被稱為‘最後的希望’的方舟計劃誕生。計劃打造超級飛船‘方舟’，上位者、高等科研者、高等技術人員以及一部分被精心挑選出來的高智商幼童為優先逃生者，剩餘的方舟名額私下交易，也就是說可以用一切有價值的東西來換。為了避免暴亂，三方勢力同時推出逃生計劃，公開出售小型逃生飛船、冷凍救生艙和長效營養液，以糧食明碼標價。

    經後世統計，三次大災難後的近三十億人口中約有四分之三的人不得不留在母星上，與家園同歸於盡，約四分之一的人逃出藍星，但這四分之一裏又有九成九死於宇宙中的各種意外。最後的最後，成功逃出的人不會超過一千萬，這些幸運兒們經過漫長的流浪，點燃了新的文明之火。

    最早的文明火種，始於薩恩。

    有一部分人，無比幸運的安全降落在一個進化中的星球上，他們將這顆星球命名為薩恩，開創了末日後七大星球文明之首的薩恩文明，進入新文明建立的第一個年代——希望。

    事實證明，人類是一種生存力強的連上帝都感到恐懼的彪悍生物。這一部分人類在這顆與藍星原始時期相似的落後星球上紮根，以部落為單位，與凶猛的野獸搏鬥，艱難而又幸運的而生存下來。他們過著原始人一樣的生活，衣不蔽體食不果腹，但是他們盡可能的保留從母星上帶來的東西，特別是——書籍。

    近百年過去後，人類擁有三個人數過千的村落，五百年過去後，這塊星球地麵上人類留下的痕跡逐漸增多。

    但是，在希望年代末期，一個帶來沉重災難但同時也是重要轉機的事件——生物變異發生了。據流傳極少的資料顯示，希望年代末期，也就是薩恩文明建立的五百多年後，第一波魔獸襲擊發生了。這次事件中至少犧牲了當時十分之一的人口，而且是青壯年勞動力，給薩恩星人帶來巨大打擊，但是在襲擊事件後人類變異隨之出現。一部分人發現自己擁有了神奇的力量。在第二波魔獸襲擊中，這種力量成功運用於戰鬥，因為它如活物般有靈性，所以被命名為靈力。此次之後，靈修文明開始嶄露頭角。

    漫長的磨合期開始了，人類與野獸展開拉鋸戰，覺醒年代開始。根據後世研究，如果沒有人類的介入，野獸將是這顆星球的主人，發展出類似後世星際聯盟中獸族的文明。不過很可惜，人類改變了這顆星球的進化軌跡，他們比野獸更快熟悉了新力量，徹底抹殺野獸進化為獸族的機會。野獸走入進化歧途，異化為魔獸。

    覺醒年代中期，生物變異穩定下來，接近一半的人擁有了靈力。魔獸的進化同樣穩定下來，與人類比起來，它們的靈力修煉方式粗糙不堪，進化程度參差不齊，但恐怖的數量足以彌補一切。於是魔獸成為人類最大的敵人，時不時攻擊人類的聚居地。

    麵對凶惡的魔獸，人類中擁有靈力的一類成為生存的希望，而無法覺醒靈力的人不可避免的受到排斥，他們無法像前者那樣保衛城市，被視為需要保護的廢物。後世的史學研究表明，覺醒年代後期，無法修煉靈力的人受到極為嚴重的歧視，他們是社會的最底層，受到奴役與欺壓。靈力者和非靈力者的地位等同於奴隸主與奴隸，直到覺醒年代末期，轉機才出現。

    在這個靈修文明剛剛起步的時候，薩恩星迎來天外來客。這群客人同樣出自母星藍星，同樣在一顆處於原始時期的進化中星球上紮根，開創末日後七大星球文明之二亞撒文明。但是與薩恩星人不同的是，他們的祖先曾被納入方舟計劃，所以在初始便擁有薩恩星人想也不敢想的資源，於是他們走回了母星的老路，發展科技文明。在交往中兩顆星球互相影響，亞撒星出現靈力者和魔獸，開始發展靈修文明，而被後世認為是末日後第一文明起源、進化路線最正統的薩恩星，出現科技文明的萌芽。在克服技術上的問題後，兩顆星球交往越發頻繁，逐漸聯合為一個整體，亞撒星以科技文明為主，薩恩星以靈修文明為主。由於科技文明初期實力較弱，無法應付強悍的魔獸大軍，所以靈修文明占據主導地位，亞撒星實際上從屬於薩恩星。

    轉眼又是百年，科技與靈修兩大文明體係框架已定，為了各自的信仰，兩大派係開始發生摩擦，衝突年代開始。

    投身靈修文明的人確立了靈修基本規則，稱呼自己為‘靈修者’，稱呼其他人為‘絕緣者’，根據各自特性，最初的靈修者們劃定靈力三大係——攻擊係、輔佐係和防禦係，靈修者兩大係——武係和法係。比如說，一個木係靈修者善於進攻，那麼他是攻擊係木係靈修者，如果他是像法師一樣施法攻擊，那麼他是法係攻擊係木係靈修者。在這大體係之下，還細分近戰係和遠攻係。由於薩恩星人的祖先大部分是藍星中的黃種人，所以他們根據古老文明的理念，將靈力定義為吸收天地靈氣，掌握五行力量，按五行將靈力分為金木水火土五大係，其他不能用五行解釋的係別，比如風、雷、冰，等等，則統統歸類為變異係。

    靈修者將自己的實力等級化分為八個階層：士師靈王皇宗聖帝。每一級再次劃分為顛峰，高，中，初，入門五個階層。

    投身科技文明的人用母星文明中的‘科學’來解釋世界萬物，發展能源、新技術、發明，武器……等積累到一個層次後，他們把目光放倒遙遠的星際。

    衝突年代中期，第一個靈修研究社建立，第一個地區技術合作集團成立。後世家族與政府的雛形紛紛出現。

    衝突年代後期，宇宙探索大發現興起，薩恩星接觸到第二個天外來客：同樣出自母星地球，開創末日後七大文明之三的洛河文明，他們比薩恩文明晚上兩百年起步，極端巧合的是，他們的祖先恰恰是黃種人。

    後世的研究表明，藍星的黃種人又稱華夏人，具有漫長的統一曆史。受到洛河星文明的影響，薩恩星人加速走向聯合：靈修者選擇以血緣為紐帶的家族體製，絕緣者選擇以母星政府為藍本的聯邦體製。

    衝突年代，末日後散亂分布的幸存文明由相對孤立走向會和交融，真正連成一個整體。除卻以薩恩星為主的靈修文明，亞撒星為主的科技文明，還興起摩羯星為主的精神文明。大聯邦三大文明體係確立，大聯邦雛形確立。後世星際聯盟中，最強人類勢力初露頭角。

    薩恩星的家族與政府日益強大後，矛盾越發激烈。政府認為，隻有智慧的力量才是最強大的，實力強悍的人隻配當打手。他們希望建立以政府為絕對控製中心的大聯邦。修煉靈力的靈修者崇尚個人武力，不屑於比自己弱小的人管理自己，雙方的矛盾無法調和，一場曠日持久的戰爭爆發了。衝突年代從此結束，戰亂年代開啟。大聯邦迎來大混戰。

    這場混亂延續了上千年，直到一個人的崛起。

    伊溟寒。

    說起伊溟寒，就不得不說說伊家和望月一族。

    關於末日後七大文明的崛起，後世有各種各樣的猜想，正如藍星有很多人不信人是由猴子變的一樣，後世的大聯邦也有很多人對七大文明的崛起速度提出質疑。甚至有一個學派宣稱人類的崛起是因為神明，靈力的出現也是因為神明。這個瘋狂的學派甚至找出許許多多證據證明，希望年代之前是屬於神明的眾神年代，隻是後來神明都隱沒了。

    ‘神明假說’廣受爭議，但不管怎麼說，因為這個學派，關於眾神時代的傳說開始流傳，望月一族正是這個傳說的一部分。

    傳說，眾神年代末期，脆弱的人類瀕臨滅絕，這個時候神明降臨，灑下神跡。有一批人類非常幸運的得到神明的垂憐，成為神在人間的使者。他們獲得神明的賞賜，掌握了世界上最幹淨的力量——光。這一批人類就是後來的望月一族。他們還有一個更威風的稱呼。

    神之子。

    這個傳說的真實性已經無法考證，但相比其他人類，望月一族幾乎可以用完美來形容。他們擁有無與倫比的美貌，無論男女都是秀美纖細，因為修習光係，這種美貌還流露著聖潔慈悲的氣息。同時，他們擁有驚人的天賦，博學多才，雅致風流，毫不遜色於任何一個世家後裔。再者，他們在靈力修煉上的優勢無人能及，每一個成年的望月族人即使從來不修煉，都能擁有王級以上的力量，他們神奇的種族傳承技能讓所有人眼紅。

    但是，望月一族也有巨大的缺陷。望月一族屬於法係輔佐係中極為偏門的分支——純治療係，他們可以生死人肉白骨，卻無法使出任何一個攻擊法術。所以，這個完美的令人驚歎的種族以一種異常慘烈的方式消失在曆史長河裏。

    族滅。

    據後世史學家考證，最後一個為人所知的純血望月族人就是伊溟寒的母親，望月夢如。這個女人的一生非常可悲，她是族長親女、血統純粹的嫡係血裔，卻罕見的沒有繼承望月一族獨有的光係天賦，自幼被族人排斥。成年後，又遭逢種族覆滅，飽受顛肺流離之苦，最後落在一個人手上，這人便是當時大聯邦十大家族之伊家的一個偏遠分支的家主，一個普通的王級強者，他叫伊淩飛。這個家夥對自己的幸運一無所知，在玩膩後便將此事拋在腦後。

    如果這件事到此結束，那麼這隻是一個普通的悲慘故事，然而被遺忘的望月夢如掙紮著活了下來，並生下了她的孩子，於是，神話開啟。孱弱的嬰兒發出降世後第一聲啼哭，注定了許多年後的山河倒轉，日月無光。

    伊溟寒，雙字名的靈修世家血裔，傳自母親的正統望月嫡血，與他柔弱且逆來順受的母親不同，這個望月一族的唯一後人，掙紮在底層的泥濘中，斂去屬於‘神之子’的一切慈悲溫雅，以罪惡為養分開出血色的妖花。十八年後他登上王座，將死亡和絕望帶給所有人。

    伊溟寒，讓望月之名重新回到世人眼中，但也將神之子之名盡數顛覆的望月末裔，出生在戰亂年代末期。據說在他睜開雙眼的那一刻，北邊的天空被黑暗籠罩，無數紫色雷電從天而降，《靈修史記》有道：墨染蒼穹，北降天雷，千裏之地盡化赤土。

    他最為後世稱道的是無人能及的靈修天賦，每一個靈修者都知道，靈修者八大等級，士師靈王皇宗聖帝，但伊溟寒用事實告訴世人，八大等級之上，還有更高的等級存在！那個等級，在他之前的千萬年裏，沒有人發現，在他失蹤五百年後，沒有人能再次觸摸！

    據監獄管理檔案記載，伊溟寒幼年曾被放逐監獄星係中環境最惡劣的深淵星，九歲那年發動震驚政府的越獄大逃亡，帶領數千惡貫滿盈的罪犯逃出深淵，組建後來震懾整個大聯邦的組織——幻月。逃出深淵第一年，幻月席卷大聯邦，伊溟寒成名第一戰就是滅殺自己父親所在的伊家分支，連帶伊家本家盡數滅去，十大家族之一伊家就此灰飛煙滅，緊跟著是司馬家。手段極其殘忍，這場大屠殺也是伊溟寒最為人所知的一戰，後世被命名為月出，為其贏得‘殺生王’的外號。此戰之後，伊溟寒瘋狂的崛起速度令政府震驚，政府為此派出七名聖級強者前往刺殺，七名強者順利的潛入伊溟寒的大本營，並找到機會直接麵對這位當時大聯邦的無冕之王，但是他們最終都永遠留在那個地方。

    對於這件事，伊溟寒說了一句話。

    “我討厭沒有自知之明的小蟲子！”

    接踵而至的就是那場著名的戰爭，伊溟寒直係麾下幻月所屬，將死亡帶給一切反抗者，整個大聯邦遭到毀滅性的打擊，政府幾乎覆滅，剩餘的八大家族人口大規模減少，傳承千年的秩序與法則被迫洗牌。

    這一戰，結束了戰亂年代，開啟了屬於殺生王的黑暗年代。這場被後世命名為血屠的戰爭同時徹底終結了政府勢力和家族勢力的戰爭，殺生王失蹤後的五百年裏，大聯邦甚至沒有發生一場大規模星際內戰！反倒是文化科技娛樂的發展極為迅速，遠遠超過之前千年戰亂時代，因此黑暗年代又名止戈年代。

    大聯邦學業必修課：《靈修史跡》中，對黑暗年代的締造者殺生王如是評價——他是血腥的屠夫，給大聯邦帶來毀滅性的打擊，月出之戰，十大家族十去其二，血屠一戰，政府瀕臨解體，一切規章秩序全盤顛覆，大聯邦一度陷入無序混亂。經不完全統計，截止於伊溟寒下落不明的十八年裏，隕落其手中的帝級強者三十六位，聖級強者六十八位，宗級強者三百五十六位，皇級及以下因數量過於龐大無法精確計算，不作記載。同時據史料，戰亂年代末期，帝級強者不過百人，其中二十八人隸屬伊溟寒直係勢力幻月。然而，他也是靈修史上最妖孽的天才，在陣術、法術體係以及符文上貢獻極大。他是著名的理論學者，建立了顛覆傳統的複合法術理論體係，自他以後人們才知道，五行所對應的金木水火土聚合在一起，是對應陰陽兩極的光暗兩係，冰是水與暗的複合係，風是水和木的複合係，雷是水木火的複合係，種種變異係其實脫胎自五行；他又是卓絕的陣術神匠，他當年鋪設的星際傳送陣至今還在使用，因為即使五百年後，也沒有人能鋪設出那種覆蓋七大星係的大型穩定星際傳送陣；他還是天才的符文神匠，唯一一個能製造符文神器的符文師，大聯邦十二件神器，有三件加持了他的符文，更可貴的是，他開創符文民用領域，發明以精神力催動的新型符文，這些新型符文廣泛用於生活，即使是毫無靈力的普通人也能隨意使用，讓生活更加便捷。

    左手毀滅，右手創造。

    這位曾君臨大聯邦的王者一生沒有結婚也沒有子嗣，在以絕對威嚴鎮壓大聯邦後，他親手毀去自己的王國，重組聯邦政府、元老院和議會，隨後退出人們的視線，連骨骸靈柩也未曾留下。他對自己的生平從不做解釋，一生毀譽參半，後世撰寫史書時對他從來無處著筆，最後留下的永遠是冷冰冰的數據與王者的隻字片語，甚至連封號，也繼續沿用戰亂年代末期那混合恐懼與憎惡色彩的‘殺生’。

    殺生王，伊溟寒，生於大聯邦戰亂年代11923年，卒於11941年，無後，不留靈柩，連隱世後的領地永夜之城也隨著他歸於沉默。

    但是，人們無法否認，這位王者在摧毀了舊有文明的同時，也建立了一個新的時代。他的確在戰亂年代末期使大地烽煙四起，但是，他終結了戰亂。黑暗年代的人們，在承受他戰火餘波的時候，也享受著他帶來的便利，以及五百年的無戰和平。

    殺生王活躍的時間非常短暫，隻有短短十八年，在漫長的曆史長河中就像一顆飛快掠過的流星。在他失蹤後的十年中，他的直係勢力幻月也銷聲匿跡，隨著他們一個個離去，許多事情掩埋在曆史長河之下。也許他還會出現，帶著他凶焰滔天的幻月，也許他已經死在不為人知的地方，但是，五百年後人們知道他，五千年後，也一樣！

    救世主？殺生王？這是一場永恒的辯論賽。他的狂熱追隨者和反對者成為黑暗年代初期第一批建立的勢力，也是繼家族、政府後的第三方勢力——宗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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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百年前，七殺星是大聯邦最危險的地方，這顆籍籍無名的小星球令大聯邦一切航路繞道而行，無論是精明的商人還是聯邦的軍隊，甚至在不得不經過這裏時，艦隊上的一切人都會麵向北方行禮。

    因為這裏的領主叫伊溟寒。

    大聯邦十大失落之地榜首，殺生王唯一為人所知的領地永夜之城，就坐落在這個無名小星球上。雖然人人都知道永夜之城，卻無人有緣踏入這幾乎被傳成神話的聖地。後世有很多人渴望得見城內的風景，見識當年大聯邦無冕之王的盡極奢華，其實不然，伊溟寒根本就是個粗人，對那些精細的講究一概不計較，他的永夜城沒有半點裝飾物，偌大一個城堡完全是當做研究室使用的。

    五百年前的一天，城堡的主人獨自待在城堡頂樓，他還很年輕，年齡介乎於少年和青年之間，然而眼神卻幾乎是個遲暮老人了。他穿著一件普通的袍子，整個人像是被抽幹了精氣般蒼白灰敗，脊背頹然彎著，仿佛已經無力支撐自己，瘦削的脊骨在袍子上撐出尖銳的弧度，竟是瘦得好似隻剩下骨頭了。

    他輕輕揮了揮手。

    無數機括啟動，這座由他精心打造的堡壘沉入更深的地下，所有生路被封死，所有關卡盡數打開。

    無形的精神力在空中洶湧，發出令人震撼的精神波，每一道波動都幾近實質，宣告主人的可怕實力。

    美人白頭，英雄遲暮，凶名赫赫的殺生王，也走到他絢爛一生的盡頭。淡淡的純陰氣息從他身上散發出來，那是陰氣即將暴亂的象征。

    純陰。

    人天生有陰陽二氣，自成一個周天循環，然而有一種人極於陰陽，天生帶著至純的先天之氣，無論日後修煉何種屬性都有先天優勢，靈力遠比常人來的純粹，而且具有唯一性，上一個死前絕不會出現下一個，可謂得天獨厚。唯一的缺點是，所謂孤陰不生孤陽不長，這類極致體質的人都必須按時調理身體，修煉的功法得精心挑選，日後娶嫁也要細細考慮，否則小命不保。

    然而很可惜，伊溟寒是純陰。

    雖然人天生體內含有陰陽二氣，但男子為陽，女子為陰，絕對不可以顛倒過來。如果一個男人是純陰體，體內的陽氣恐怕連普通女子的一半都不到，長命那是妄想。如果還想修煉，那就是自尋死路，打破體內微薄陽氣與旺盛陰氣勉強形成的平衡，活到成年都算好運的了。哪怕如伊溟寒這樣修煉到尊位，也躲不了一死。

    他甚至已經無力站起，渾身的肌肉血液都被那份霸道的陰氣凍結，剩下的隻有瀕臨枯朽的白骨，無法支撐起原本筆直如刀鋒的脊背。

    他曾站在蒼穹之下，脊背挺直仿佛直接那無垠的碧空，他曾手握凶刀滅虛，刀鋒所指皆注定湮滅成灰。不過如今，曾經蔑視蒼天肆意飛揚的殺生王，也即將陷入永恒睡眠。

    他靜靜地凝視虛空，眼神疲憊而悲傷，還殘餘著過往經曆帶來的一絲冷厲，卻不知為何隱隱透著一種奇異的欣喜之色——仿佛等了很久很久，終於等到了，已經疲憊得無力微笑，卻仍然心生歡喜。

    他將視線投注在身前的事物上。

    三個靈牌。

    望月夢如，望月墨，塞維亞。

    那是他這輩子最重要的人，一個是他的母親，兩個……是他的同伴。

    “夢如，我要去找你了。”他看向第一個靈牌，靈牌上永遠溫柔如水的美麗女子笑容淺淡，滿含寵溺。

    他沉默了一會，望向第二個靈牌，吊兒郎當的青年眼神帶著奇特的暖意。

    “阿墨。”他輕輕地喚道，自從親手將這個人下葬，他就沒有在喚過這個名字，那簡單的兩個字滾在舌尖，每每帶來一陣切骨之痛。

    “阿墨……”

    “我把你冠上望月的姓氏了，你一直想認夢如做母親，現在你姓望月，你高興嗎？你……高興嗎？”

    他轉向第三個靈牌，貴氣雅致的少年一臉假笑，翡翠色的美眸如同深潭。

    “塞維亞，回見。”

    一陣劇烈的疼痛湧上心頭，伴隨著蝕骨的寒冷，在過去帶給他力量與榮耀的純陰力量，最終帶給他死亡。當心脈被凍結後，他也將迎來永恒的沉眠。

    但是，他不想。他不喜歡這種感覺，注定的死亡讓人覺得非常無力。既然已經如約走到生命的最終，算是應了那個承諾，那麼……稍微插一下手也不算違規。

    他運轉靈力，經脈裏仿佛傳來卡擦卡擦的碎冰聲，被凍結的經脈無法承擔磅礴的靈力，隨著後者運轉而徹底崩潰。劇烈的痛苦下他卻笑了起來，即使蒼白灰敗至此，這一笑仍有當年刀鋒直指蒼穹的張揚風姿。

    他指尖亮起一朵跳躍的金色火苗，他看了看，將手掌按在心口。沒有火花，也沒有耀眼的光暈，隻是他的氣息一點點黯淡下去。

    ——你看，我沒有違約，我一直活到不得不死。

    ——你讓我不要多生殺孽，我有聽的，我做了很多事情，也許很多年後還有人記得我。

    ——阿墨，我活夠了命數，我可以死了。

    似乎有呼喚聲在耳邊響起，急切而絕望。

    ——噓，不要吵，我現在要休息了。

    恍惚中，眼前似乎幻化出一個黑色的身影，漆黑的額發下一雙燦爛淺金色的眸子緩緩睜開。

    ——是你啊。

    出乎他自己的意料，他並沒有激動，心頭也沒有泛起撲上去決一生死的怒火，他隻是有些懷念的注視那張熟悉的麵容。

    多久沒看見這張臉了啊。

    ——我承認，我很想念你。師父，無論你後來帶給我多少苦痛，你都曾經是我最好的師父。

    ——我很想念那些年裏，你清淺無垢的笑容。

    ——但是，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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