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191 更新時間:13-05-31 23:13
接下來的幾天裏,陳秋又遇到了一位變異者,相比起其他變異者們的冷靜來說,這一位,要稍微有那麼一點不同。
她是由人類轉變而成,確切來說,她曾是人類。
她是一位母親,但同時,也是女兒。
她唯一的女兒正是如花般綻放的年紀,在脅迫中沾染上了毒/品,從而開始偷竊,出賣身/體,甚至販/毒,才十五歲就已進了少管所,然後,一個月不到,傳來噩耗,說少女因為意外猝死。
而自己女兒的屍體都不曾見上一麵就直接火化了。
後來她有個熟人看到她幾近崩潰的樣子,於心不忍,才略微透露了一點消息,她這才知道這其中隱含的內幕。
自己的女兒隻是頂罪,猝死的原因也一直都不清不楚,似乎因為掌握了什麼東西,在少管所不停地被提審,求證,過得非常不好。
而她,卻隻能獲得那一盒子的灰,什麼線索也找不到。
然後,許多時候,獲得真相甚至要比使某個人脫罪難很多,她就算是費盡九牛二虎之力,也沒辦法獲得更多的線索。
想要獲得更多的助力,想要知道更多,想知道一切,想明白什麼樣的東西,才算是真相。
女人如同走火入魔一般,瘋狂追逐著一切能夠獲得真相的方式。
最終,她忘記了一開始是想要知道什麼事情的真相了,她隻是想知道一切,想弄明白一切,然後,為此,她喚醒了一直沉睡在心中的鬼,獲得了竊聽人心的力量,而正是因為她心中的底線是自己年邁的雙親,所以,她的靈魂最終沒有被惡鬼吞噬,而是孕育出了新的存在——變異者。
她與雙親的關係極好,而且奇妙的是,父親母親之間的感情也很好,簡直就是異於常人的默契跟美好。
也正是因為此,所以,她是個極為戀家的人,與丈夫比起來,似乎跟父母關係更好,好似永遠都嫁不出去般,一直都是娘家的女兒,為此丈夫頗為不滿,這樣的狀況一直到女兒的出生,才有所緩和。
後來丈夫的出軌,婚姻的破碎,使得她再次回到溫暖的家中,然後,直至女兒慢慢長成。
其實,還是人類時,她一直不明白,明明生長的環境是這樣溫暖,到底是哪裏出了差錯,才會使得女兒變得那樣難以管教,桀驁不馴。
在女兒出事後,年邁的父親因為知曉她心情不好,每天往返於郊區,尋找當地有養雞魚的農莊,給她買來補精神,母親則是帶著老花鏡,每天專研菜譜,隻為讓她在吃到喜歡的飯菜時多吃兩口,明明是該她照顧老人的,結果卻仍是老人照顧著自己,明明老人也很傷心,卻要安撫絕望癲狂的自己……
在那段日子裏,她實在是沒有心思去考慮太多,每日隻是想著想要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想要將真相大白天下。
她忘記了自己的身體狀況,忘記了父母擔憂的眼神,忘記了自己到底想要尋求什麼。
或許,那時候就已經被渴求引入了瘋狂之中,或許那時候,就已經不再是人類了。
但在當時,她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沒察覺,隻是在心裏不斷地嘶吼:我想知道,我要知道,我會知道一切!
然後,在某一天,父親在去往農場的路上被疾馳的卡車撞至昏迷。
她依舊忙碌自己的事情,隻是去醫院看了眼陷入深度昏迷的父親。
母親知曉她的痛處,沒有說什麼,每天忙碌著照顧父親,照顧她。
再又半年後,母親在從醫院回來給自己做飯的路上,突然暈倒,然後不到半個小時就過世了。
而她卻在四處打聽女兒的死到底有什麼內幕,隻在接到醫院電話時去了一趟,弄清楚了母親因為勞累過度,死於腦溢血。
然後,她繼續堅持自己無意義的較真。
她都很少覺得饑餓,也很少在意別人的眼光,每日隻是四處奔波,為著虛幻的真相。
然後,某一天,她因為要來取個什麼東西,回到家中。
站在狹窄擁擠的小客廳中,卻突然覺得,很空曠。
以前經常坐在窗台下笑眯眯織著毛線的老太太不知道去了哪,那在外麵石榴樹下常常自得其樂喝著小酒的老頭也沒有蹤跡。
原本觸手可及的擁有,在一瞬間,突然就不知去向。
她站在客廳,四處張望,卻什麼都沒有。
過了一會兒,或許是過了很久,等她回神過來時,發現已經天色暗沉。
她有些茫然地在客廳踱了幾步,然後輕聲喚了句“爸媽”。
沒有回應,什麼都沒有。
安靜的,好像,整個世界僅剩她一個。
伴隨著安靜而來的恐慌,一點一點地席卷了她。
她不由地揚高聲音,再次呼喚父母。
不知道為什麼,明明口口聲聲地在呼喚父母,卻又極為清楚地知道到底他們是因何而不知去向,甚至,都能夠清楚地回憶起那時候去醫院時,父親那張蒼白無神幹癟的臉。
她突然明白,自己到底做了什麼,失去了什麼,是什麼才會導致現在的自己隻剩一人。
說來說去,無非是自己一手造成。
人總是這樣,擁有時並不會在意,不會察覺,隻有在失去後,才明白那些事物對於自己的意義是什麼。
但,時光永遠不可能倒轉。
她如同離群的大雁一般不斷在空屋子內哀鳴,同時卻又非常冷靜地思考這一切是怎麼發生的,為什麼會走到這一步。
最終,她明白了,一開始,不就是因為不公正引發的麼?
所以,我隻要去將那不公正的源頭去除,就好了。
一邊發出分辨不出是哭還是笑的詭異聲息,衝出大門去。
家沒鎖門?
已經失去駐留意義的地點,還能成為家麼?
次日,這個城市最大規模的連環殺/人案爆發了,不到一周的時間失蹤死亡人數高達七人。
然後,如同它的突然爆發後,一周之後,再無聲息線索。
隻是那件事,在那個城市導致的動蕩,遠遠不止七人死亡這麼簡單,因為那些失蹤死亡的人口不是身處要職,就是與厲害部門有著千絲萬縷關係。
而且,當地人都很清楚,這七人,沒有人是清白幹淨的。
也正是因為這起惡性事件,某個醫院的一名植物人的失蹤,著實沒有掀起一點風浪。
然後,在陳秋所在的城市,他遇到了這個變異者。
坐在咖啡廳中,對麵坐著打扮得體高貴,漂亮溫婉,看似嬌弱無力的女子,實在讓人很難將之與那起連環殺/人案聯係起來。
也無法想象她已經是十五歲少女的母親。
當然,陳秋更加清楚對方隻是表麵上是人類,內在是連吞噬者都要忌憚的另一種存在。
“逢大人在尋找我們的蹤跡,所以,我幹脆直接過來找您了。”對方輕笑,她的臉上帶著溫婉的笑容,就如同一名普通的,沒有經曆什麼風浪的富家婦人。
陳秋聽完了對方的經曆,有些震撼,也有些困惑,他埋首喝了口咖啡,皺皺眉——雖然變異者之前待的城市與這裏有一點距離,但因為那起案件實在是涉及範圍太大,而影響也不小,所以陳秋也算是略有耳聞。
而眼下,作案者正好端端地坐在自己麵前,還帶著坦蕩到近乎理所當然的表情邀請自己喝咖啡什麼的……
陳秋吞下口中的咖啡,才有些困難地抬起頭,看向對方:“咳,那個,你就這樣跟我說這個,就不怕我告發你什麼的麼……”
對方先是一愣,旋即微笑:“您會麼?”
陳秋抽抽嘴角:“你又怎麼知道我不會?”未免太自信了點吧你。
“您的職業是什麼?”對方反問陳秋。
“呃。”陳秋先是一愣,然後道:“術者……吧?”你還別說,真要問起來,自己還真不知自己現在到底是幹嘛的。
“那在普通人類的眼中呢?”
陳秋想起之前印渚為了掩飾自己身份而安排自己去做的實習。
“……大概是公司中層幹部什麼的吧……”他自己都不甚確定。
“您看,您人類身份並不是什麼警察,而術者的性質,不用我說,您自己也清楚,無非是接受任務才會去接觸任務目標,其他時候都是很低調的”想了想,“所以我想不到您會去告發我的理由。”
“但是,人總是會有正義感的。”
“那您就更不會去告發我了。”對方篤定地笑了笑,“難道您覺得那些人活著會比死了好麼?或者,等一切都腐爛,被人察覺時,人類自己來收拾爛攤子?”
作為官/員,如果想要為禍一方,的確是比普通人的破壞力來得強大。
官/員或許不會殺人,或許不會搶劫,更不會去偷竊,但他們可以做比這些更了不得的事情來。
而導致的危害不僅僅是一時,後遺症可以延續很久,有些的甚至會弄壞一方的風氣,使得那一方的居民都變成是非不分的惡棍。
惡官與罪/犯的區別等同於烈性毒藥跟慢性毒藥的區別。
烈性毒藥會通過死亡或者其他惡劣的事件使得人們立刻發現,然後采取行動去除毒源。
而慢性毒藥卻不會讓人立刻察覺,隻會在暗地裏將毒性擴大出去,一旦抵達那種被人發現的界限時,已經為時過晚,就算要挽救,也要付出極大的代價。
陳秋深知這樣的道理,所以變異者的話一問出口,他便不知要怎麼回答了。
他知道殺人是不對的,變異者這樣的行為也是不合時宜的。
但卻不知如何去辯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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