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829 更新時間：10-08-08 10:54
青月走到明陽居門口，先是向裏探了一探，發現沒有旁人，便猶豫著要不要進去。
想到付原的話，讓她安慰一下侯爺，心裏猛地大駭，難道，難道——她有些明白了，在這個時代，女人是沒有地位的！或許從一開始，這府裏的人就把她看做元陽侯的女人了吧，而且是那種沒有地位沒有名分的女人，有個詞叫什麼，侍妾！雖然，青月低頭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小身板，不過十二歲。以手撫額，她記得，三兩年前，堡裏有個仆人的女兒，十四歲還未出嫁，被人譏笑嘲諷最後差點自盡，似乎，十四歲就很老了一樣。
悲哀呀！青月欲哭無淚。
趙謹一個人坐在湖邊發呆，青月悄悄地在他身邊坐下，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我的父王，”
青月被嚇了一跳，木然看著趙謹，他又說了一遍，才明白原來元陽侯說的是他的父親，隱約記得好像是曾經鶴朝有名的將軍，封號承王。
“我三歲記事，六歲時父王戰死邊關，記憶中不過見了他四次。”
青月心裏暗暗道，原來你也是可憐孩子。
“有一年冬天，早晨醒來，奶媽說王爺回來了，”趙謹臉上浮現出對往事的追懷，少年的天真笑容，欽佩神情，此刻表露在青月麵前，毫無保留。
“我就穿了件內衫光著腳衝進了大廳，然後看見他站在門口，還穿著灰撲撲的盔甲，正在和母親說話，我小聲的叫了他父親，”趙謹眼裏隱隱帶著淚光，青月的鼻子也酸了。
“然後就被他舉到了半空，他的手真有力啊，我的父親……”
青月將手搭在趙謹肩上。
“結果凍病了，嗬嗬，”趙謹捂住臉，有淚水從指縫裏滑出，青月想，其實，也不過是個失去父母的孩子罷，便靠得他更近了一些，可是在旁觀者眼裏，卻像是兩個人摟在一處。
子諾少俠終究是老實了些，如果是青小俠看見了怕是會直接一劍刺過去吧，占明均想，如果能用這種方式留下青家兄妹為侯爺效力也不錯，哈哈。
隔不到三日，京裏就下來一道聖旨，說讓元陽侯收拾收拾回京過年，閉口不提邊城一事，仿佛那焱武兵未曾來過，死去的人不曾存在一般。趙謹仍是無精打采，隻說“後日啟程”，扔下一屋子人回了房間，付原和占明均又將期盼的眼神投向青月，但這一次她裝作沒看見，走到子諾麵前說：“師兄，我們出去說說話吧！”
沒有人知道青月和子諾在那個冬天難得溫暖的下午說了什麼，也沒有人去問，連青南城都沒有。
啟程之日，趙謹穿上他紫色的禦賜元陽侯服，像半年前來時那樣，一臉漠然的上了馬車，前後騎馬隨行的是兩隊帶刀侍衛，人數略有變化，不過若加上多出的四人，數目卻是驚人的一致。那便是占明均，青月，青南城和子諾四人，他們走在最前頭。
占明均回首看了看越發模糊的侯府，笑道：“付原此時心裏定是難受得想要跟上來。”
餘下三人並未接話，他摸了摸胡子，訕笑兩聲後也閉了嘴，氣氛越發壓抑沉重。
再過二十餘天就是除夕，據占明均說，這是趙謹的意思，先取道南陵，然後再回京。這明顯多繞了一個大圈子，青月沒說什麼，雖然很想早點到京城以便更快得到小明子的消息，可是南陵，她的確也想去看看，那畢竟是她出生的地兒，還有白家的舊址，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子？
既然是去南陵，就要先翻過雲山然後往南走，和往東走去京城的官道不一樣，這條路……四人停在路口，麵麵相覷，占明均說：“這，車馬能過去嗎？”
極窄，勉強僅能容納兩匹馬並肩前行，元陽侯那華麗的馬車……青月跳下馬，用腳步量了量，猶豫道：“大概可以吧，要不試一下？”
後麵的侍衛見他們停了下來，趨上前問發生何事，不待回答，就聞得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還夾雜著一聲聲呼喊，青月臉色一變，看向青南城，“你沒把她支開麼，哥哥？”
青南城冷著一張冰山臉，至少比趙謹更低上十幾二十攝氏度，道：“打了一拳。”
“男生不可以打女生的……”青月哭笑不得，她不過是想讓青南城撒個謊將彎彎騙出去半天，沒想到人家倒省事直接把人打暈，好吧，現在找上門來算賬了，想擺脫掉都難。
不過出乎她預料之外的是，肖婉在趙謹的轎子邊上停下來，而且還下了馬與趙謹聊了兩句，這才牽馬走過來，停在四人麵前，她滿臉紅撲撲的，應該是趕路急了，有一絲氣惱，應該是對青月的不滿，還有點憤怒，或許是對著青南城的吧，總之，占明均哼了一聲，去跟趙謹說路窄一事，懶得理她。
“侯爺說我可以一起去和你作伴呢！”她說，頭微微揚起，有點小得意的樣子，像極了肖揚，讓青月心裏生出些許反感，不過——她拉住對方的手，表情很誠懇，“對不起呀彎彎，因為沒有得到允許，之前並沒有告訴你我們要離開，你不會怪我吧？”
彎彎咬著下唇，目光瞟向一直背對著她的青南城，低低道一聲：“好吧，不過以後可不許再瞞著我了。”
青月答應著，頓覺煩悶，想了想，走到子諾身邊，不再說話。
是的，她想起了肖嫣然，太像了，所以這一次，不想上當，肖婉的心思和她的天真活潑，都表露得太過明顯，真假虛實，別人或許看不清，可她，心裏是一清二楚。
呆在這個純天然的小師兄身邊，才得一點安寧。青月淺淺的笑了，淡雅悠然的笑容讓青南城和子諾轉不過眼，被掀開簾子與占明均說話的趙謹瞧見，也是一怔。
一路奔波不提，黃昏時分，一行人在驛站住下，吃過晚飯，備好第二日用的物品，便各自休息了。
趙謹坐在燈下，聽完占明均的話，說：“那要如何？”
“本性便好。”
“本性？”趙謹一笑，“我都忘了……不過，你放心罷，不會有事的。”
占明均說這就好，就要走，趙謹將他攔下，說：“明日，我也騎馬，”兩人眼神對上，“養尊處優的話，連我自己都不覺得能成大事呢，占叔叔，你說呢？”
燈芯嘩啦一聲爆開，驚得占明均清醒過來，走到門外被冷風一吹，他捶著腦袋，怎麼就迷瞪了呢，侯爺剛才說的什麼？腦子裏一片混亂，隻記得那燈下讓人迷惑的雙眼……占明均停下來，一身冷汗，那便是侯爺的本性麼？越想越怕，急急回到自己房間蒙頭就睡。
夜半，青月睜開眼睛，聽得另一張床上肖婉規律的呼吸聲，披上厚厚的夾襖輕聲拉開門，外麵居然飄起了雪花，她伸開手掌接了幾瓣，融化在手心裏一陣冰涼。再抬頭，就看見樹下站著一個人，黑衣黑麵，“小黑！”她做出口型未發出聲音，但身子輕盈的向他跑去，停下來，高興的拉起對方的手，“你真的來啦？”
“嗯，昨天看到你留的記號。”小黑將披風脫下來披在她身上，“冷不冷？”
青月搖頭，小黑的手很熱乎，讓她無比羨慕這些能用內功保暖的古人，沒想到他會把披風脫下來披到自己身上，真的很感動，仰頭看著他的戴著麵具的臉，於是再也忍不住將一直盤旋在腦海裏的念頭說了出來，“小黑，能讓我看看你的相貌嗎？”
不料他猛地甩開青月的手，渾身散發出凜冽的寒意，青月不由得害怕，趕緊說：“算了算了我不看了，對不起啊小黑，你別生氣好不好？”她不知道對方會變臉如此之快，心裏又害怕他因此與自己翻臉，手伸到半空又不敢去扯他的手臂，就這麼僵持著，直到——“阿嚏！”
青月揉著鼻子，無辜的看著小黑。
“對不起。”他說，“現在還不能。”
青月沒料到他會向自己道歉，於是做了一件讓自己想起來都覺得丟人的事，她抱住小黑的腰，說：“小黑你真好！”
……
第二日啟程，氣氛明顯的變了。昨日的沉悶壓抑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某人的心情舒暢，某人的興高采烈，以及其他人的滿腹疑惑。
“罪魁禍首”當然就是打頭的二位：趙謹和青月。
此時距離南陵，不過半天的行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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