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936 更新時間：10-07-03 14:07
南陵督軍姚子循今天一大早上就愁眉不展，不為別的，就為了自己的寶貝女兒姚玉雲，昨晚接到聖旨，朝廷為嘉獎他多年安守南陵，功勞不多，苦勞不少，特許他的女兒以官府小姐身份進宮參加秋選，並加了一句，聽聞姚小姐蘭心惠質，聖心悅之。
去他娘的聖心悅之，姚子循摔了手裏的杯子，你個曹榮老賊，打主意打到我頭上了，誰不知道當今鶴皇不愛紅妝愛少年，怎麼可能聽聞我女兒“蘭心惠質”？他又想起自己女兒在房裏跳腳撒潑的野蠻樣，頭更大了。她若真像聖旨說的那樣我倒還好了，可偏偏不是……唉！
“爹，爹！”
姚子循故意板著臉，“大呼小叫的，成何體統？”
“爹，您不開心啊？”十四歲的少女渾身洋溢著青春的氣息，不打扮就已經很好看了，何況今天還特意裝扮了一番，讓姚子循不禁皺眉：“你這樣花枝招展的要去哪兒？”
姚玉雲睜大眼睛，委屈道：“爹，您怎麼說話這樣難聽，如何叫花枝招展……女兒難道……”
“唉！”姚子循也懊惱不已，事情都堆到一起，有些口不擇言了。
“我知道了，爹昨天肯定又去了留香苑，你是不是真的要幫那小賤人贖身，我不管，即使贖了身，她也不許進我姚家的大門！”
姚子循一張老臉掛不住了，被自己未出嫁的女兒訓，訓的還是這等風月之事，不禁吼道：“你一個養在深閨的女孩子怎麼說出這麼粗俗的話來，翠兒——”
一直在旁邊站著的翠兒跪下來，“老爺”
“你怎麼照顧小姐的，來人，打她十個板子！”
隻是今日情況不同，姚子循以為女兒會像往常一樣攔著他，不要懲罰自己從小一起長大的丫鬟，以為這丫鬟會像往日一樣哭鬧求饒，可是今日，悶悶的板子打在肉上的聲音一下一下的傳進來，而他的女兒，若無其事的坐在那裏，喝茶吃點心，仿佛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一樣。
他心裏一寒，“雲兒，你不求爹饒了翠兒？”
“她做錯了事自然要受罰，國有國法家有家規，這不是爹您教我的嗎？”姚玉雲甜甜一笑，心裏滿是報複後的快感，哼，誰讓你害得我被別人笑話，活該被打，反正是我爹打的你，不是我打的，你要恨就恨我爹好了，千萬別算到我頭上。
十個板子很快就打完了，翠兒被扶進了她自己的房間，老嬤嬤心疼的給她上了藥，又換了身幹淨的衣服，安慰了幾句才離開。
翠兒咬著嘴唇不讓自己叫出聲來，雖然痛，但比不上心裏的恨，姚玉雲，我一定要讓你生不如死！
“很痛吧？”
翠兒看著突然出現在屋裏的男人，“你是那個——”
“好記性，第三次見了，翠兒姑娘。”
“小姐為了你都魔怔了，”翠兒忍住淚，若不是那日在南陵河邊遇見了這個男人，小姐也不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
“你覺得一切都是因我而起？”他走近兩步，“還是你家小姐原本就是這樣，不把你們當人看？”
翠兒不說話，心裏猶豫著。
“自己好好想想吧！”
“你，”翠兒喊住他，“你叫什麼名字？”
“青南城。”
……青南城，躺在床上的小丫鬟捂著胸口，臉上飄起了一道紅暈，難怪小姐會為你……如果我可以取代她，戀慕的眼光瞬間變得陰沉，原本天真單純的女孩子已不複存在了……
翠兒傷好以後便被調到廚房，再不是小姐的貼身侍女了，老嬤嬤隻說了一句是福不是禍，翠兒笑道多謝嬤嬤的藥，一點疤都沒有留下呢！也有人見她從天跌倒地，暗地裏諷刺使絆兒什麼的，翠兒吃著暗虧也不聲張，一笑過之。
夜裏，有較好的丫鬟問她為什麼會遭此大難，翠兒先扭捏幾句，讓她們指天發誓不能再對旁人說，便將事情添油加醋的悉數倒出，從南陵河邊遇到的俊美男子說起，一直到姚小姐男扮女裝去留香苑跟蹤老爺為止，聽得小丫鬟們噓歎不已，簡直比看戲還精彩麼！
翠兒又壓低聲音：知道城裏的公子們現在如何評價咱們小姐麼？
丫鬟們紛紛搖頭。
“說她脾氣暴躁，不知檢點，寧願打一輩子光棍兒也不娶這樣的女子呢！”
哈！眾人皆驚，繼而捂嘴偷笑，心裏均是十分滿意，嚷著散了休息，卻不料等她們散去以後，樹後走出一個人來，正是那姚子循！
姚子循又急又氣，一直以為女兒隻是脾氣大了點兒，性格差了點兒，沒想到，居然風評如此不堪！若是讓京裏的人知道……不行，明天，就要讓所有的人閉嘴！
【後世南陵誌記：鶴朝十年十月，南陵督軍姚子循全城禁令，不得談論與其女姚氏玉雲有關事宜，違者當場抓捕，全城喧嘩，牢獄俱滿，民言：防民之口甚於防川，姚家衰矣。】
姚玉雲大發脾氣：“我不要進宮，我有喜歡的人！”
姚子循氣得快要暈倒，“你，你還知不知羞恥，我怎麼會有你這樣的女兒？！”
“那對不住了，我的確是爹您的女兒，”姚玉雲用力的將桌上的匣子掃落在地上，匣子裏的金銀首飾灑滿一地，閃閃金光，耀花了旁邊丫鬟的眼。
姚玉雲瞥見了，衝過去揪著小丫頭的頭發，“怎麼，你想要啊，也不仔細瞧瞧自己的身份，這是你要得了的嗎？哼！還不快給我收拾起，”小丫鬟含著淚跪在地上撿首飾，姚玉雲還上前踢她一腳，“小心點兒別弄壞了，弄壞了賣了你都賠不起！”
簡直無藥可救！姚子循一聲長歎，隻看了他驕橫的女兒一眼，蹣跚的走了出去，抬眼看日暮西山的太陽，萬念俱灰，這就是報應嗎？我姚子循滅人全家，最後會死在自己女兒手裏嗎？
翔雲樓裏，占明均品著心念已久的美酒，聽著酒娘輕軟的小曲兒，身心舒暢，大歎生活真美好，人生如此不枉一遭，又說生有歡，死無懼，英雄豪傑一場空，惹得周圍的食客紛紛側目。
青南城躍上樓來，見他如此瘋態，轉身要走。
一隻筷子從他頰邊險險飛過，身後占明均吃吃笑道：“青小俠，你走了誰幫我付賬？”
從桌邊走過的店小二如臨大敵，緊張的盯著二人，也不去招呼旁的客人了，想著要不要叫掌櫃來，這位大爺要的可是二十年的陳釀啊！
青南城扔了一錠銀子到小二手裏，一個閃身人就不見了，占明均苦笑，抱著酒壇往樓下走，店小二拿了銀子，便不與此人計較，耐著性子將他送到門口，不料占明均忽然停下，說：“餘錢要找給我啊！”
……無恥！
“真夠無恥的！”占明均站在河邊，鬱悶的摸著臉頰，那裏有一塊淤青，“怎麼能將客人推到呢，還摔破了相，我要翔雲樓辭了那夥計，太無恥了！”
青南城一扯魚竿，一條肥魚摔落在草地上，啪啪打著地麵，水珠四濺。
“哇！晚上可以吃烤魚了，青小俠你知不知道我最拿手的就是烤魚了，哈哈，你今天可算有口福了……”他興奮的說著，跑過去撿魚。
青南城說：“這次多謝占先生的幫忙。我欠你一個人情，以後可以替你做一件事情。”
占明均身體一僵，“青小俠說的什麼客氣話？嗬嗬，大家交個朋友嘛！”
“我可不想和朝廷的人交朋友，怕麻煩。”
“占某又不是朝廷的人……”
“前朝最有名的神算，承王爺的智囊，不是占先生你麼？”青南城收好魚竿，慢悠悠的往不遠處的黑馬走去，“江湖人，不問朝中事，今日破例南城愧對祖師……”
占明均任手裏的魚掉在岸邊，一扭一扭逃了走，繼續在水裏過它的悠閑日子，有些羨慕，感慨道：“江湖人，唉，何人又不是身在江湖呢？”
不日，南陵督軍姚子循溺死在南陵河中，南陵太守急奏朝廷，很快上麵派人來查，最後查出因由，原是在留香苑喝多了酒，路過河邊不小心一頭栽了下去。可笑可悲可歎！廷上嘩然，下令嚴懲官員出入風月之地，違者一律罷官回老家。
在眾人看不到的地方，一頂轎子接走了姚玉雲。
深夜，驛站外。
青南城皺眉：“何必非要見我一麵？”
翠兒捏著手裏的帕子，“公子，會不會覺得我很惡毒？”
“不。”青南城這才仔細打量麵前的女孩子，容貌不差，打扮之後也很奪人目光，但，沒有月兒清澈，歎一口氣，“你既然取代她入宮，就好自為之吧，小心自保為上。”
翠兒淚光盈盈，“謝公子關心。”
青南城離開，翠兒癡癡地看著他的背影，淚流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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