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271 更新時間：11-03-05 16:54
接連數日，皇帝的病不見大好，卻也不見再壞，就那樣不急不徐地撐著，與時間抗衡著。慕容奕越來越忙碌，常常宿在宮裏，兩三日才回府一趟。每次見到他，都是帶著滿身的疲憊。子衿望著，也心疼，便常勸他：“你忙，便不用回府來看我。我會好好兒的。”
慕容奕卻說：“見到你，便是再怎麼辛苦勞碌也覺得是值當的。”
子衿淡笑，無語。他越是這樣，她便越是不安，覺得今生欠他的實在太多，下一世，不知該如何才能還得清。
而慕容奕，總以為她是因為感動。每到這個時候，他便輕輕擁住她，溫柔地吻她的額，低低地笑：“傻子衿……”
這一日，慕容奕倒是回來得很早。一進屋，顧不得換衣裳，便緊緊地擁住子衿，久久地不肯放鬆。
“你這是怎麼啦？出什麼事兒了？”子衿覺出了他的異樣，出言問道。
慕容奕並不出言回答，隻是抱著她的手更緊了緊。子衿也不再追問，伸手環住他的身子。良久，慕容奕突然開口道：“子衿，我明日便要走了。”
“去哪兒？”
“去北邊，督戰。”
“一定要你親自去麼？”子衿早就聽說，因近來大曆國內災難連連，謠言四起，民心不穩，北邊的幾個小國便趁機起兵襲擾大曆邊境鎮甸。定北將軍數次率兵反擊，然而，那些小國甚是狡詐，並不與大曆軍隊正麵交戰，往往一碰見大曆軍隊，便主動撤兵，消失在茫茫的雪原中，尋不著蹤跡。大曆軍隊吃盡了苦頭，卻是毫無辦法。可是，即使如此，大曆有無數將軍，哪一個不比慕容奕有經驗麼？為何偏偏要慕容奕大老遠巴巴地趕了去？
“父皇為了我，倒真是煞費了些心思。他深知自己身體一天不如一天，而我，於社稷又無寸功。他擔心我即位後無法令萬民臣服。近來北邊小國犯境，父皇有意讓我趁他還健在，放手去掙些軍功。”
“那我去替你收拾收拾。”子衿從他懷裏掙了開來，暗自歎息，皇帝此舉倒真是用心良苦啊。
慕容奕卻又一把拉住她往懷中一帶：“陪我多呆一會兒。”
這幾年來，從未與慕容奕離得這樣遠，子衿也有些傷感，輕輕地倚在他胸口，低低地問：“要去多久？”
她很清楚，她的這個問題，慕容奕是回答不出的。然而，她想要找個話題暫且緩和一下心中的感傷。
“子衿，我走了，你會想我麼？”
子衿的身子顫了顫，她也在問自己——會想他麼？她咬了咬唇，會想麼？
慕容奕驀地推開她，神色有些傷心，有些慍怒，咬著牙冷笑：“你可真夠狠心的！有時候，我真想剖開你的心來看一看，到底為何這般硬？”說完，兀自倚在椅背上，冷冷地望著子衿。
而子衿，依然靜靜地立在原處，安靜地與他對視。
良久，慕容奕深深地歎息了一聲，有些喪氣有些無奈：“我定是前世欠了你的。子衿，我不求你每日都想我，但請你在心裏為我留一絲空隙，好麼？”
子衿聞言，心裏猛然一沉，這幾年來與他相處的種種曆曆在眼前顯現，心中的感傷就更甚。她緩緩地走近他，蹲在他的身前，仔細地端詳著他的臉。然後伸手細細地撫摸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嘴唇。慕容奕瞧著子衿一本正經的樣子，甚為震驚，止不住出言相詢：“你……你這是做什麼？”
子衿並不答言，待細細地磨娑完他的臉上輪廓，才立起身形，展顏笑道：“好了，我把你畫在我心裏了！”
慕容奕渾身一顫，心跳似乎漏了半拍。半晌才似從夢中醒轉，“蹭”地起身，抱起子衿在屋子裏打了一個圈兒：“子衿，有你這話，我死而無憾了。”
“你瞎說什麼！”子衿臉色突然黯了下來，用手掩住了他的口，眼睛死死地盯著他，“你一定要活著，不管多久，我會等著你的！”她就那麼脫口而出，仿佛這話是她練習過千遍萬遍一般，就那樣自然地說出了口。說完，她自己倒先一滯——這話，她從悠揚嘴裏聽過。如今誓言雖在，然而，悠揚並沒有等她，他已經娶了許靜言。而她，她的心裏竟也真是願意等慕容奕一輩子似的。想著，她內心極度地恐慌和不安起來。
這樣的幸福來得太過於突然。慕容奕因為太過於驚異與滿足，倒並未注意到她的異常，隻是更緊地摟住她，在她耳邊低低地呢喃：“我會的，子衿，我不會拋下你就去的……”
這一夜，慕容奕心裏異常踏實，卻又久久不能入睡。之前對於戰事的擔憂，對於子衿的不舍，仿佛都因了子衿那一句兩句話而消彌怠盡，更因懷中的子衿安靜柔軟得如貓兒一般，讓他的心裏隻餘下了幸福與滿足，更是激起了他內心的雄心壯誌——哪怕僅僅隻為了子衿，他也要盡快地消彌了北邊的戰事，盡快地回朝。
子衿倒是入了睡，卻極不安穩。一忽兒，她夢見眉心淡淡地立在她眼前，嘴角帶著一股冷冷的笑：“小丸子，你變了。你真讓我失望……”
她正待跟眉心說些什麼，眼前一閃，卻見悠揚似怨似艾的眼望向她，幽幽地說：“子衿，你忘記我們的約定了麼？”她正待回答，悠揚又換了一副惡狠狠的臉：“子衿，是你違背了我們的約定！是你！我要讓你付出代價！”他說完，便衝上前來，死死地拽著她往一處黑暗的地方走去，越走越黑，越走她便越害怕……
轉臉，便瞧見黑暗中，慕容奕陰惻惻地盯著她：“子衿，你騙了我！你說會等我的，又為何跟悠揚在一起？你這個騙子！騙子……”
她無力極了，想要辯解些什麼，卻又覺得百口莫辯，心壓抑得快要停止呼吸了……
“子衿，子衿……”慕容奕推了推她，“你快醒醒，快醒醒……”
子衿從夢中醒轉過來，渾身驚得一身的汗。
“做噩夢了？”慕容奕起身倒了一杯水遞給她，關切地問。
“嗯。”
慕容奕笑了笑，輕輕地拍著她的背，安慰道：“別怕，一切有我呢！”
子衿舒了一口氣，抬頭撞見慕容奕堅定而執拗的眼，便衝他笑著點了點頭。
“睡吧。”慕容奕輕輕地說，伸出一隻手讓她枕著，又翻轉了身子，另一手輕輕地拍打著她，像母親拍打著自己年幼調皮的孩子似的，一下一下都敲擊在子衿的心裏，讓她似乎聽到了一首安靜而溫暖地歌：
即使我即將離去
親愛的寶貝
你也不要驚恐
我的愛會在此
永遠地守候著你
替你驅趕暗夜中的魔神
替你召來黎明裏的光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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