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993 更新時間：10-09-15 22:20
子衿長這麼大，從來沒人誇過她生得美，她一直以為，姨娘是天下最美的女子，盡管她的發已經不再黑亮，然而，卻仍有著一種攝人心迫的美。一時間，便怔在了那裏，不知所措。
“悠揚，姑父回來了。”不知什麼時候，慕容奕倚在了門楣上，冷著臉說道。
悠揚慌忙收了手，回過頭衝他一笑：“我爹爹回來了？”
見子衿羞紅了臉，便拉了她的手，柔聲道：“子衿，我爹爹回來了，你也去見見。我爹爹是戍守邊關的大將軍，難得回來一次呢。但他是一個極有意思的人，很溫和的，你一定會喜歡他的。”
慕容奕又“切”了一聲，揚長而去。
子衿隨著悠揚來到了前廳，見風夫人正親手端了一碗茶遞與上首坐著的中年男子。子衿遠遠地打量了那男子，他雖然穿著尋常的藏藍色長袍，卻天生地有一種威嚴的感覺。那粗獷地絡腮胡子讓子衿有些害怕，此刻，他兩道濃密的眉毛微微蹙起，更是讓子衿心裏一緊，雙手不由得握了握拳。
“爹爹！”悠揚歡快地奔了過去。
那男子見了他，也揚起了眉，露出了笑臉，張開雙臂接住他：“悠揚，這一向可認真念書了？”
“是的，爹爹。”說完，拿眼望了望風夫人，道：“不信，您可以問二娘。”
子衿愣了愣，二娘？這才知曉，原來這風夫人並不是悠揚的娘親。到風府這麼久了，也沒見到這府上有其他的女主人。那他的娘親呢？他也跟她一樣沒有娘親麼？
“是的呢，將軍，悠揚很用功，先生都誇他呢！”風夫人笑盈盈地望著悠揚，那目光是那樣的柔和慈愛。
悠揚像想起了什麼似地，從他懷裏掙了出來：“爹爹，咱們府上來了一位妹妹，她叫子衿。”沒等風將軍答話，他便走至子衿跟前兒，拉了她的手：“爹爹，這就是子衿。”
“哦？你叫子衿？”風將軍斂了笑，低聲問道，眼睛卻瞟向了風夫人。
“哦，將軍，這孩子，是眉心托我照看幾天的。”風夫人慌忙陪笑著解釋道。
子衿心裏一驚，姨娘竟也識得這風將軍？細細一想，也豁然了，也是，風夫人既是姨娘的姐姐，那風將軍自然也是識得姨娘的。
風將軍微微一愣，稍頃，淡淡地衝子衿笑了笑，對風夫人道：“這女娃娃生得不像眉心。”
繼而，又歎道：“三弟知曉了，怕又得傷心一陣了。”
風夫人寬慰道：“這些年來，三弟都沒來咱們這兒了，咱們不讓他知曉便是了。再說，都十多年了，三弟怕也死了心了。”
子衿聽著，一頭霧水。她暗自尋思著，自己與這風將軍的三弟有什麼淵源，或者是姨娘跟這風將軍的三弟有什麼過往？
“你娘親她過得好麼？她住在哪裏？你爹爹是誰？”她正想著，卻聽風將軍和藹地聲音，她一抬頭，撞見風將軍含笑的眼。
她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這麼殷勤地待她，盡管他笑著，但她仍然覺得有些害怕，不由得退後了一步，顫顫地答：“我爹爹是子暮。娘親——”她的聲音更是低了下去：“我也不知她在哪兒。”
那風將軍眼光突然淩厲地望向了風夫人，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來：“你說你爹爹是子暮？”
子衿見他突然變了神色，更是害怕，握緊了拳頭，“嗯”了一聲。
風將軍沉了臉，擺了擺手：“你們下去吧。”
於是，子衿隨著悠揚退了出去，丫頭婆子也陸續退了出來，大廳裏隻剩下了風夫人和風將軍。
悠揚見子衿臉色發白，額上滲出了細細密密地汗珠，伸手替她拭了拭，笑道：“別怕，我爹爹模樣有些粗獷，心卻是極好的。”
子衿望了望他，點了點頭，心裏卻暗自思忖，為何一提爹爹的名字，那風將軍的臉色就變了？
“悠揚，我想去看水鴨戲水。”她突然很想知道，爹爹到底怎麼得罪了這風將軍。有水鴨的地方，隻有前院東北角的池塘，那裏離前廳很近，卻背對著前廳的門，可以聽見風夫人和風將軍的談話而不被他們發現。
悠揚望了望她，想說什麼，最終什麼也沒說，帶著她繞過一段籬笆牆，來到了前院。子衿緩步走向那些用竹片斜斜圍成的鬥鴨欄杆，幾隻水鴨正歡快地在水裏嬉戲，愜意無比。但她沒心情欣賞，豎著耳朵聽廳裏傳來的聲音。
“若蘭，那女娃娃是子暮的孩子！”風將軍的聲音裏帶來一種悲愴的氛圍，讓子衿驀地一抖。
“是的。”
“她的親娘是誰？”
沉默。
“別告訴我是眉心，她決不是眉心的孩子！”
“是我，那孩子的親娘是我……”風夫人帶著哭腔，仿佛極是痛心。
她這話一出，不僅是風將軍愣了，連外邊的子衿也渾身一顫，怔怔地望著戲水的水鴨，腦子裏卻隻有風夫人的那句話在回旋：“那孩子的親娘是我！是我！是我……”
“子衿？”悠揚低低地喊，試探著去拉她的手。
子衿突然瘋了一般地往外跑去，全然不管身後悠揚焦急地喊聲：“子衿，子衿，你去哪兒？……”
不知不覺，她又用了輕功。也不知是不是隨著年齡的增長，她的武藝精進了不少，還是因為她近日練習那本《玉琴心經》果真有提升內功的作用。她感覺她的體內有一股熱熱的氣流東竄西竄無處釋放，她略一運功，便飛出了數丈之外。她也顧不得思考，顧不得周圍人群目瞪口呆地盯著她，心裏隻有一個念頭——盡快到幽蘭穀，找姨娘問問她在風府聽到的是不是真的！
很快，幽蘭穀到了。
“姨娘，姨娘！”一入穀，她顧不得與率先蹭上前來的阿黃打招呼，就大聲地叫道，清脆的聲音在空曠的穀裏回旋，觸到山頭，又回過來，形成了回聲。
正在寒冰室替子暮擦拭的眉心聽到聲音，衝床上的人無奈地笑道：“子暮，小丸子回來了。”她放下帕子，出了寒冰室。
“小丸子？你回來做什麼？”眉心依舊是那樣淡淡的神情。不知為什麼，子衿一見到眉心，煩躁不安的心便稍稍安定了下來，為引得眉心不悅而暗暗懊悔。
“姨娘。”她怯怯地喚，撒嬌般地蹭到眉心的身邊，拉住她的衣襟。
眉心無奈地笑，每一次，隻要她一犯錯，便會變得異常乖巧，黏住她，讓她哭笑不得。現在，又是這樣，眉心隻得緩了語氣：“這麼急，回來做什麼？”
“姨娘，你告訴我，風夫人是我娘親麼？”子衿見眉心不生氣了，便急切地問，雙眼殷殷地望著眉心。
眉心歎了一口氣：“你知道了。是她告訴你的？”
短短的幾個字，打破了子衿的期待。她一直想，她的娘親，一定是因為生活窘迫，或是其它不得已的苦衷，才不來找她的。所以，這十多年來，雖然沒有娘，但她仍然過得很幸福，很滿足。現在看來，不是她想的這樣。她的娘親，是不想要她了，她生活得那麼優越，錦衣玉食，是高高在上的將軍夫人，卻心安理得地放任著她的孩子在這荒山野嶺生活著。她不是找不到她，而是不想來找她！
子衿的眼淚“刷”地滴落了下來。
“怎麼啦？小丸子，別哭。”眉心望著子衿煞白的臉，慌了神，抬手替她擦著眼淚。十多年來，這個孩子與她一起生活，從來沒有這樣傷心過，好像從小就知道心疼她，一直很懂事，很乖巧。因為她太懂事了，有時候，眉心望著她的臉就會不由自主地心疼。
“姨娘，為什麼？為什麼娘親不要我？為什麼她不來找我？”
“小丸子……”眉心輕喚了一聲，心疼地摟緊了她，“你娘親不是沒有找你，是找不到你啊。”
“騙人！您不也找到她了麼？”
“小丸子，是真的。姨娘從來不騙你，咱們住的這幽蘭穀從來沒有外人進來過，你娘親又怎麼能找得到呢！”眉心輕輕地拍了拍她的後背。
“子衿！”風夫人的聲音突兀地傳了來，子衿不由得抬眸望去，卻見風夫人婷婷立於眼前。
子衿微微一愣，冷聲道：“您來做什麼？”
“你那麼跑出來，我怕有什麼事兒，就跟了來。你的輕功可真好！”風夫人憐愛地笑了笑，柔聲歎道。
“眉心。”風夫人望向眉心，輕輕喚了一聲。
“你既來了，就帶小丸子回去吧。”眉心站起身，一副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冷淡神情。
“你還是一點兒也沒變啊，眉心。”風夫人輕聲笑了笑，“這些年來，你們就住在這裏？”
眉心沒答話，隻冷眼望向她。
“子暮呢？我能看看他麼？”不知為什麼，子衿覺得風夫人有些懼怕眉心，雖然她一直笑著，但她的笑容很虛，帶著懼怕。
眉心皺了皺眉，仍隻是冷冷地望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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